胤祈对于清史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五十七年初会有人又把太子抬出来,闹一出立嫡的笑话。算了算康熙病着的日子,大概这些个人也快等不及了吧?
这几日里,好容易到了一回尚书房的王琰老师傅全然没有平素的淡然,给他们几个小皇子小皇孙讲学的时候,讲到尊卑秩序,竟讲出了慷慨激昂的模样。又说了些礼教守制之类的话,言语中竟是隐隐将康熙已经当作了要死的人了。
胤祈想到他上一年和御史陈嘉猷等八人一道在康熙面前重提建储的事,那时候王琰还差点丧了性命。如今却又动起了这样的心思,真是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长教训。
王琰还只是读书读得昏了头,认定了汉家立嫡立长的规矩,康熙倒也还能容忍他一次两次。可别人呢?
说不得过几日又要有人人头落地了,倒是染脏了这么洁净的一片皑皑白雪。
胤祈一时间又想起自己那位二哥,也真是命运多舛的人了。不过从他生在这世上,到如今已经将近五年了,他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哥哥——别说二哥,实则他没见过的兄长多着呢——倒真是丝毫同情不起来。
但凡是被康熙圈了的,斥责了的,从小儿便养在太后身边长大的胤祈,都没能得见。就算是还在外面的,也只有和胤祈姓名念起来是一样的五哥胤祺,因为早些年也是在太后身边养大的,才见得多些。其他的那些个哥哥,有些年份一年也只能在除夕家宴上见上一回。
心里想想这情形,这算是什么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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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看手里的披风,胤祈心中真是不由得一阵火起。
他才一个周岁不满五岁的小孩儿,不说年纪幼小,出身低微,母家微弱。单只是当年活佛亲口对康熙和太后说过,他胤祈没那天下间最大的福分,他们也早该放心吧?却居然这样算计他,真是想把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皇太后丧未及四十九日,从小养在她身边的皇孙便穿红戴宝,一顶大不孝的帽子,少不了胤祈的。皇宫中处处都是眼线,若是这会儿胤祈真的披上了斗篷,只怕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康熙就能知道——别管是谁的眼线报的信儿,总落不了胤祈的好。
到那时候等着他胤祈的是什么?
这事儿是谁主使,他真是连想都不乐意费心思去想了。
嫌疑人数量实在是太多,若是一个一个去查,如今的胤祈还没有那么大本事。
左右不过是那几个兄长,那几个侄子。旁的人还不至于算计他,也就是自家人,才会费了这个心思算计他一个小孩儿。
胤祈一时间更加灰心,只将那披风叠好,交给张振春捧着。
“你日后,也稍稍机灵些!”
想了半晌,胤祈也只是这么说。
他贴身伺候的人,自然是他拣选了许久,才敢放在身边的。只是他这么个身份,说上不上,说下不下,能给他使的,不是各家眼睛,就是被挑剩下的,哪有几个机灵的。
张振春虽然忠心,却真是太过老实驽钝了,近乎于蠢。不然今日怎么也不至于做出将带着红狐狸的披风拿来给胤祈的事情来。
张振春看看手里披风,也知道今日他实在是做错了,哭丧着脸。
胤祈想了想,今日替他准备东西的人,是外屋的大宫女高慧。明面上那是大哥家的包衣旗下奴才出身,实际上是谁的人,那可就真不知道了。
不过虽说不是他拿的,张振春却没记得在出门前检查一遍,也是该打。
胤祈道:“今日便罢了,回去叫苏遥再多教教你!我知道你是怕我冷着了,可你也要瞧瞧这衣裳颜色!”
他一身藏蓝袍子,头上戴着的帽子也是灰黑的。没有开始留头,满头的头发打了辫子,束着辫梢的也不是皇子用的黄色丝绦,是用白线打络子束了头发。
小小的孩子,打扮得素净。手里抱着的披风却带着一抹耀眼的火红,怎么不打眼?
张振春低头应了。他们主仆两人说话声音小,这处又是在外面,空旷无人,倒也不怕旁人听见。也知道张振春是个嘴严的,胤祈就低声道:“若是你还学不机灵,就等着和你主子我一道去和大哥做伴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