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以为长时间的搓洗而开始红肿脱皮,清冷的秋夜里,她却已累得满头大汗,却仍旧没停。有晚归的人过来打水,见她大半夜地洗床单,眼神怪异地频频张望,她也毫不理会。
直至精疲力竭,腰再也直不起来,她才用胳膊撑在水台边,低着头,大滴晶莹的汗珠,从额上滴下来,落进水中,溅起朵朵轻微的涟漪。
像泪一般。
她闭上眼喘息许久,再睁开眼时,眸底已无半点情绪,用力端起水盆,回房睡觉。
新换的枕套,再无他的味道,想想这些天,每天夜里都自欺欺人地抱着他睡过的枕头,假装他还在身边,假装不孤单,她就觉得自己,真可笑。
真正是可笑,吃过一堑,却未长一智,在同样的地方,摔两次跤。
什么不离不弃的爱情,那是只有她这样的傻瓜才会相信的童话。
昏昏沉沉地入睡,一夜竟无梦,大约是因为,心彻底空了。
次日早上,她照常去上班,但再见到前台送信函进来,已没有之前的恐慌,只是木然接过。
反正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也躲不过。
果然,就在那个周五,齐禛的人来了。
“叶女士您好,我是受齐先生委托,前来跟您谈抚养权变更一事的律师,陈则。”
来人和齐禛一样,外表温文尔雅,眼底却是一片精明犀利之色。
叶初晓只点了点头,便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再不说话。
他等了两分钟,似乎有些讶然于她的过分沉默,缓慢而清晰地开口“叶女士,就目前而言,若是上庭打官司,您胜诉的几率很小。您的经济状况不好,可米粒儿有听力障碍,属于特殊儿童的范畴,无论教育生活医疗,所需的花费的都要比正常孩子高得多,很显然,齐先生的条件更适合于孩子的成长。而且,您也清楚,论社会人脉和背景,齐先生也比您占优势得多。”
叶初晓眼底仍是无悲无怒,看不出她心中真实所想。
陈则的眸光闪了闪,略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有分寸地微笑“不过齐先生还是很宽容的,他说还可以再给您一段时间考虑,具体事情也可以具体商量。”
“无所谓商量。”
她忽然站起身来,唇角也噙着抹淡笑“他想什么时候告,就什么时候告,我奉陪就是。”
连告辞都没说,她径直离开,背影湮没在门外明亮的白光里……
陈则摸着下巴,忽而一笑,他现在开始有点理解,为何一向做事狠辣的齐禛,独独对她这样犹豫心软。
这个女人身上有某种矛盾的特质,强硬而又柔弱,既让人想要挑战镇压,却又忍不住怜香惜玉。
他拿起手机拨号“齐总,我这边谈完了。”
“她怎么说?”
齐禛低声问。
陈则嘴角微翘,将叶初晓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连语气都惟惟肖。
齐禛沉默半晌,挂了电话。
“果然是个大ca色啊。”
陈则耸耸肩,不紧不慢地喝完咖啡,买单走人……
那天下午,又到了接米粒儿回家的时间,叶初晓约了沈娅一起去。
最近每逢提起6正南,叶初晓都异常地沉默,沈娅已经觉出不对劲,但也不敢问得太多,这会儿跟着她出门的路上,犹豫许久,小心地说了句“6少不去啊?”
“米粒儿跟他又没关系,他去干什么?”
叶初晓淡淡一笑,沈娅却听得心惊,一抬眼,正好看见6正南就在玻璃门外等着,更是卡了壳,扯扯她的袖子。
叶初晓顺着指点看过去,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躲开,反而迎了上去。
6正南这些天,给她打了若干电话,却都直接被转入语音信箱,几次想来找她,却又总是在附近徘徊,没勇气和她见面。
如今见她主动过来,心里一松,以为她终于气消了些,然而,当她在他面前站定,却是一脸职业化的笑容“6先生过来了?我正说水云的装修已经完工了,准备联系您验收呢。”
一声“6先生”
,仿佛将他们的关系,骤然拉回到还没有交集的最初,6正南心中,顿时针扎般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