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温越是往下挖越是欣喜,别看这参冒出来的叶杆干瘪,底下的根白胖肥硕,真是好!她愈不敢操之过急了,仔细的用鹿骨钎子剔着根须。
围场里,熊已是囊中之物。
“骑着红鞍黑马那人可是皇族?”
释月忽然问。
喜温顾不得抬头看,只问:“听说有位王爷来,我倒没见过的,营帐那边好多兵驻守,不许外人去。怎么了?”
“他们生剁下熊掌,用和好的泥封糊,正就地挖坑炙烤呢。”
释月道。
很快,有股糊味同熊濒死的悲喘声一起飘来,在风中稀释了还有很鲜明的焦臭。
“生剁?”
喜温声高了几分,面露不忍,又压低了声音,道:“那应该就是了。部落里就算是猎到熊了,熊掌也都是几个勇士和族长才能吃呢。秋猎时的熊都是贡鲜,众目睽睽之下谁敢扣下来吃,就是给那位王爷的吧。可先给一个痛快再剁就不成吗?就差了这么会子功夫?”
秋日爽朗,红枫白桦,坡上日头明媚,参味渐渐漂浮出来,挺好闻的。
如果没有不远处那些毫无道理的孽杀,这该是个多好的日子。
释月没忍住摸了摸喜温栗色的头,道:“熊罴一源,你不恨吗?”
喜温正挖到一根极纤细的根须处,闻言动作一顿,干脆弃了钎子用指腹去挖。
“恨啊,若是杀了我阿姐的那只罴,我必将它抽皮扒骨,可这只熊与我们又无仇怨,反而是我们要吃熊掌,要熬熊油,穿熊皮的呀。”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霸王票和营养液噢,
旋转鞠躬。
第18章马奶酒
◎煮酒的大锅里搁了一只桦皮桶,马奶酒正沸,十分甘甜绵柔的香气自由自在的在这山林草场里荡漾着,喜温都忍不住多嗅闻两口。◎
围猎已经进行了好几天了,收获颇丰,头一批的贡鲜这会子已经到硕河府了,但这帮子来官还是不知足,也许是战事烦扰,要多些鲜货补品滋润一下。
释月瞧着那熊掌已经炙烤熟了,敲泥时皮毛也随之脱落,露出里头的红丝白肉,一看就让人觉得膻腥味很重。
红鞍上的人吃了一口,大笑着赞其味美,然后就传下去让陪猎的人一起吃了。
其实除了飞禽鱼虾之外,就连獐鹿都得嫩幼才好吃,野猪就更别提了,稍微大一些,肉如木柴,骚臭难当,吃个什么劲儿呢,而且就这么一糊泥巴,一烤,蘸点盐卤,释月是不信这熊掌能好吃到哪去。
“那穆雀把罴的事情同大官说了。”
喜温也是刨累了,动了动脖子,道:“他们还盼着能把罴诱出来,捉了它,也做个什么伏诛的妖兽怪物献给朝廷呢。”
她叹了口气,道:“我太没用了,这样也好,虽不是我亲手杀的,但总归是替阿姐报仇了。”
“报仇本就不易,山脉连亘,眼下都不知那只罴在何处,你……
释月的话戛然而止,喜温不解的望过去,就见她看着林子西面正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日头西斜,那片林子上空铺满晚霞,群鸟倏忽飞出,四散在浓郁的云彩里。
喜温连忙收回视线,专心对付人参,终于赶在日头落山前把人参完完整整的起出来了。
她用苔藓皮仔细将人参包好,道:“阿月,我们走吧。”
释月还在想那林中的异动,被喜温攥住了腕子,扯回去了。
方稷玄倒是收获颇丰,两大篓的榛子和核桃,他把榛子篓给释月背上时,听她侧问了句,“方才可觉察到那股妖邪之气了?”
方稷玄把释月的头从绿藤背篓底下抽出来,让乌蒙蒙的披在了青皮榛子上。
“嗯。”
方稷玄皱起眉,那种暴虐愤怒的气息非常强烈,但渐渐就感觉不到了,不知道是平复了,还是消失了。
下山时喜温要打头,让释月在中间,方稷玄殿后。虽说下山比山上快,但毕竟是山路,天黑之前肯定是走不出去的。
喜温警惕了一路,可这一路出奇的安生,只有夜枭偶尔叫上一两声,还有青皮榛子在篓子里随着释月轻盈的步伐而互相蹭擦着,出沙沙声。
这声音令喜温更懈怠了,似乎只要有释月和方稷玄在,那就万事无忧。
山路在月的照耀下平安无虞,喜温站在穴屋前的高地上瞧见小馆子里冒出了光,知道释月和方稷玄已经到家中,就回到自己家中,用存着的清水擦洗了一下,搂着还沾着雨朵气味的一件旧袍子睡下。
喜温呢喃着说了今日生的事,像雨朵还活着时的姐妹夜话。
说着说着,喜温睡着了,在她的梦里,雨朵还是会轻轻的抱住她,揉揉她的脑袋,会倾听会回应,她的怀抱很温暖,就是真实的。
梦里的场景会变,有时在带风的野麦田笑闹,有时在月下山涧的水潭里沐浴,现在秋天到了,喜温又同雨朵一起拿着长杆去打松子。
只不过,虽然雨朵每一次都是笑着的,但喜温就是觉得她很痛苦,也很悲伤。
今夜梦中的雨朵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的站在树下看着喜温,喜温跑过去,却只抱住一个消散的幻影,她猛地惊醒过来,被这个噩梦弄得郁闷又难过。
秋夜里要留火种了,嚼吃了几个山榛子,喝了一碗用火星子煨烂的肉粥,喜温推开门,在清晨的阳光里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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