罴妖现在缩至寻常熊的大小,一身柔和的白毛,毛根处映出属于它自己的血色,使它还隐隐泛着一层薄粉色,看起来实在人畜无害,释月都想薅下它一堆毛,仿着它的模样做个熊娃娃来玩了。
银鞭从脊骨缓慢抽出来,释月刻意拉长了这一折磨的过程,听得罴妖哀声呼痛,身体颤抖,却是始终未曾攻击释月,连脑袋也还藏着。
银鞭不沾血肉,依旧剔透如冰雕,一下就缠住罴妖的脖子高高吊起,迫使它露出遮掩的脸。
月光澄澈洁净,虽不似阳光那般灼烧热烈,使污秽无所遁形,但也能涤荡秽气,澄明心智。
方稷玄也走上前来,同释月一起瞧着那罴妖面孔上的毛簇簇脱落,像一朵一朵蒲公英飘散开去,露出那张痛苦悲泣着的人面来。
“呀。”
释月似惊叹似惋惜的呼出一口气,这转折,饶是她也没有想到。
第23章祸事
银鞭在月光下消融了,罴妖的脑袋一下没了支撑,又栽回地面上,像是磕了重重一个响头,激起一片冰晶似的尘土。
“你真厉害。”
许久,空荡荡的月光中响起释月真心实意的夸赞。
“被妖物吞噬后,一般都是神魂具碎,饶是白鹿山神那样的灵体,最终也只能让吞噬者残留着一点祂的喜好习性,至于自我的意识,那都是全然泯灭的。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
罴妖硕大滚圆的脑袋动了动,过了好一会才道:“白鹿山神在意识消失之前,为我赐了福。”
声音更似人了些,甚至有些柔和的意味。
“难怪你这形态是通身的白毛,牙还没那么尖了。”
释月轻轻嗤了一声,道:“人的贪婪都把祂拖进泥沼里了,可祂消亡前居然还赐福于你,真是心慈手软啊。”
罴妖不语,释月又问:“然后呢?”
光是山神的赐福不足以让她的意识强盛到可以操控罴妖的身体。
“我不知,像是在,在做噩梦。那一场梦若是醒过来了,就是由我占据身子,若是醒不来,”
罴妖顿了顿,仿佛回忆起了很可怖的事情,声音都有些微微颤,“那就不是我。”
释月很是惊讶,这就是在与罴妖争抢身子,她居然争赢了,显然还不止一次。
远远地,有脚步声追赶上来。两人一罴齐齐扭脸望去,触目所及是一片黑暗,但他们皆清楚来人是谁。
“杀了我!”
罴妖望向释月,斩钉截铁地说。
见释月没有动手,她又祈求道:“杀了我吧。”
毛乎乎的白罴长了张顺眼的女人面孔,同喜温有六分相似,只不过眼睛更大一些,嘴唇更薄一些,看起来显得更为白皙温和。
释月抬手的瞬间,罴妖的本体觉察到了威胁,女人的面孔瞬间崩裂,扭曲变化成那可憎可恶的兽脸,但又因为有释月引来的月光压制着,它与她又在同一具身体里撕扯着,拉锯着,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慌乱地逃进林子的另一头。
喜温明明见到眼前有一团光的,可等她跑得越近,那光却像是被谁带走了一样,只留下漫天的莹白绒毛,静静漂浮在那片幽绿的黑暗中。
释月和方稷玄此时已经回到了小馆子里,屋门闭塞着,蓝莓酱的甜味越聚越浓。
狗崽觉察到他们归来,又因为实在体小孱弱需要睡眠,无力起来迎接,只是亲昵‘哼哼’了一声,复又睡去。
油灯里的火苗从桌上跃下,在释月身上殷勤周到地滚了一遭,吞吃掉一些从林子里沾染来的蛛丝和尘埃,又融进灶洞的余烬里。
“我瞧着她都快疯了。”
释月忽然转过身子,纤细白柔的一只手自方稷玄的胸膛攀附上来,食指钻进他项圈里,用力一勾扯,“你怎么都不会疯呢?”
一个柔弱女子被罴妖吞吃了,可意识居然没有消失,反而时不时能占据上风,人与妖的命数交缠在了一起,参差不定,这让释月今夜没办法下手吞嗤了它。
所以她心情很不好。
方稷玄被拽得差一点就撞上她了,只来得及错过脸去,唇瓣将将擦碰过她冰冷如玉的耳朵,将手撑在方桌上支住身子。
油灯里的芯子原本搭在边沿,被方稷玄一撞,芯子没进灯油里了,仅有暖光一下就消失了。
可对于方稷玄和释月来说,有没有灯都不紧要,他们看得清楚。更何况天已破开,朦胧浅蓝的光从灶台的窗口漏进来,像是在窥视着这屋中看似暧昧的一幕。
释月娇小的身子被方稷玄全然包裹住,可偏偏他又被她扯着项圈,一呼一吸的起伏都在她掌心拿捏着。
“我早就疯过了。”
那么多人的魂魄都碎裂在他的意识里,怎能不疯呢?
方稷玄的身体总是很烫,应该同他率军凯旋归来,却被煅烧成一张克制镇压释月的人形符篆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而是释月是携凶兵之兆降世的天犬灵兽,灵力皆从月中来,月光之力属阴寒,所以通体凉。
两人之间冷热相碰,简直像烧冰一般。
释月本想说什么,一个预兆如潮水般不可遏制的覆来,把她原本要说的话都吞掉了。
方稷玄就见她瞳孔中的那点银忽然蔓延至眼珠,一双眼都似落雪,白茫茫的一片,片刻后雪又融了。
释月松手猛地推开方稷玄,背过身去冷冰冰地说:“这村里汉人要死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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