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说“去地里看看,天下雨了,应该快回来了。别管他,你娘跟强子咋样。”
女子一脸阴郁地说“还行吧。你也晓得如今外面乱成甚了。我叫娘来金鸡滩躲安稳,跟我住上一段时间。她说名声太大,来了就是祸害人,扰了金鸡滩的清静。她就是死犟,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姨,你就别操心了。我妈硬铮着呢,没事儿。”
中年女人叹了口气说“你娘硬气了一辈子,哪能咽得下这口气。你爹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娘哪能放得下。不说了,不说了,来,吃口姨做的零碎,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了。”
女子拣起一颗颗炸好的蚕豆扔进嘴里嚼着,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又开始愣“这十多来年,家里就没个笑声。爹在的时候,不是喝得醉打马虎,在炕上睡着,就是坐在炕上,闷头抽烟呆。如今爹没了,娘也开始坐在炕上,闷头抽烟呆,一坐就是大半夜。爹走了,娘的魂也跟上走了。
记得小时候,家里爷爷奶奶都健在,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常有人上门来家里。那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繁华似锦好风光,哪象如今门可罗雀车马稀,冷暖自知心悲凉。爹的死,就是一根扎进心里的刺,不能拨动翻腾,一动就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她晓得过去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余下的日子里,心里只有两个字“仇恨。”
她不动声色地念完了大学,任由人们安排她的工作,没说一句话。老黑把她要到农场来,她心里没觉得难受,反倒有一种喜出望外的感觉“不远处就是劳改农场,真相就在那里,迟早会水落石出的,不着急。”
“月月来了,杏花,多做点儿好吃的。”
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瞅见女子笑了笑,脱鞋上了炕。女子跟着笑了笑“叔,回来了。”
杏花不耐烦地在外屋说“月月,别听他呱嘴。说甚呢,这么老了,还这么不着调。等你话,黄花菜都凉了。都做好了,洗洗手,吃饭了。”
她把菜端上炕桌,女子说“姨,够了,够了,做多了吃不完。”
杏花疼爱地说“你娘如今也没心思给你做好吃的,今儿个多吃点儿,都是你爱吃的。”
三人坐在炕上吃边拉话,女子满足地说“真好吃,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杏花说“别笑话我了,我这儿就是些农家饭,如今要甚没甚,做不得那么精细。”
女子说“够好的了。”
二蛋说“吃饱就好,在这儿别想那么多,甚都不要操心,把自个儿照应好就成。”
女子嗯了一声,要下地拾掇碗筷,杏花拉住她说“乖乖坐着,跟你叔拉话,又不是到了外人家,我会拾掇。”
女子只好坐下,干看着杏花把桌子上的东西拾掇走。二蛋责怪地说“你坐稳了,来自己家了,还客气个啥。今儿个别走了,那屋早给你拾掇干净了,你那儿冰锅冷灶的,哪能睡舒服。”
女子伸个懒腰说“能行,今儿个不走了,就住这儿,好了吧。”
二蛋嘿嘿一笑,掏出根烟点上抽了两口,再没吭声。女子跟他学说了一遍毕业前后的事儿,二蛋淡然地说“想开些,如今这世道,回咱金鸡滩来上班就挺好的,安稳。”
杏花拾掇完家什,泡了两杯粗茶说“吃好了,就别说别想那些烦心事儿了。月月,姨瞅着你越长越出挑了,也不晓得谁家小子有福气,能娶了你。”
女子脸一红说“姨,就晓得笑话人家,能嫁出去就不错了。”
杏花自豪地说“就咱家月月这人样,都能上画报、拍电影了,那还不是人见人爱。现成的,咱农场里的好后生都排成队了。小心瓜地里拣瓜,挑得眼花。”
三人亲得很,一拉上话就没完没了没个够,还是二蛋最后了话“月月下雨天来的,这两天东跑西逛的,也没睡好,早些去睡吧。老婆子,少说两句,月月往后就在跟前,天天能见上,想拉话,有的是时间。”
女子感觉自个儿确实有些累了,下炕上了趟茅房,端直开门进了另一个屋。进屋拉灯一看,被窝早已经铺在炕上暖好了,她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如今这处境,金鸡滩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啊。”
她拉灭灯,脱了衣裳摸索着躺进温暖的被窝,长出了一口气“多久没这么安心了。”
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满足而放松。
喜欢风往北吹请大家收藏风往北吹本站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