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之点头,探身伸手,揪准鲤鱼鳃部,倏地拎上案板。
鲤鱼垂死挣扎,扭身甩尾,劲大如驴撅蹄子。
姚欢忙上前摁住鱼腹,沈馥之抄起案头一把砍肉的大刀,横转刀背,“啪唧”
往鱼头拍去。
鲤鱼头骨裂了,扭动渐息。
沈馥之换了把刀,咵嚓咵嚓去了鱼鳞,复又将鱼拎了起来。
姚欢舀起一大瓢清水,自鱼头到鱼尾,小心地冲走粘满鱼身的鳞片。
那一厢,美团又哗啦一阵,拿烧滚的水,泼了两遍案板。
待沈馥之将鱼再次平放到案板上,姚欢取出柳叶小刀,在油灯火头上烤了,略略晾晾,凑近大鲤鱼,自鳃下横划一刀跨过鱼腹,自脊背骨竖划一刀直至鱼尾,然后左手抠起鱼肉一角,右手继续捏住小刀,尖刃刺入,顶到鱼的胸廓骨后,慢慢往鱼腹部推进,直至取下半爿鱼身。
她又将鱼皮朝下,自己则蹲下身子,让目光与这片鱼肉平行,然后平端着刀身,靠那极为锋利的侧面刀刃,一点一点地割掉鱼皮上白花花的鱼肉。
邵清目不转睛地盯着。
“就是用这鱼皮?”
邵清问。
“对。”
姚欢答应着,已得到第一张两个巴掌大小的鲤鱼皮。
欧阳七娘的贴身婢女端着个铜盆走进来,邵清就着油灯光芒望去,但见盆里亦是清水,只是泡着一堆亮闪闪的银首饰。
姚欢二话不说,把鲤鱼皮扔进去浸着。
这个时代哪来的医用消毒甘油,只能试一下加了少量盐的井水冲淋,再加上热水浴银器后冷却的水浸泡,姑且消毒。
姚欢继续取另一边的鱼皮。
沈馥之一旁看着,由衷赞了句:“欢儿的刀法,比你母亲当年更精妙。邵先生的刀,也真是好用。”
邵清心头掠过淡淡喜意。深夜的灶间,再是灯暗影幽,他也一早看出,姚欢用的仍是自己当初送她的西域镔铁刀。
几盏茶的功夫后,六片鲤鱼皮都取下浸在了水中。
姚欢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一松弛,忽地记起自己的疑问,向邵清道:“你方才在厅上,扑火用的布料是什么?看起来不像锦缎那般柔软。”
“是番商入舶的火浣布,我问契里家的商队买的。这布料以石中丝毛织成,不怕火烧。”
姚欢明白了,就是石棉布啊。
嗯,今天行动勇敢而敏捷的消防战士邵先生,很帅。……
邵清和姚欢扣门而入时,二苏与高俅,焦急地转过脸来。
苏颂年事已高,仍不愿去安歇,他亦对姚欢所说的法子好奇。
洗净双手的邵清,捞起一张鲤鱼皮。
赵佶瞪着眼睛:“这是要作甚?”
姚欢上前道:“郡王莫怕。一时半会没有桑皮,但郡王的肌肤晚一刻密敷,就多一分染毒出脓之虞。这鱼皮已清洁过,比用桑皮更舒服些。”
鱼皮做敷料,不是她异想天开,而是来自现代医学的实践。
姚欢当初住院,与病友们消磨时光的办法之一,就是听萧医生说自己援助非洲时的经历。
当地医疗条件差,烧伤患者没有含有银离子的纱布敷料,一名南美来的援建医生,就用罗非鱼的现剥鱼皮,经过简单的外科消毒处理后,裹在病患的伤处。
姚欢虽不是学医的,但做项目时最喜欢医药类项目,及至自己因肿瘤入院,排遣痛苦和凄怆的良方,就是听各种临床病例。
萧医生说完故事,吃瓜病友里,唯有姚欢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