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此前,第一次迎接安排“老大”
们,效果糟糕,挨了皇帝的训斥。
赵高身为郎中令,部下中包括了迎接宾客的谒者们。
半月前,第一批归顺首领们入咸阳,总计不足五十人,还不到归降人数的一半。恰逢下了几天的连绵秋雨,赵高犯了腰疼的老毛病,疼得都不敢平躺,也是大意了,便没有亲自迎接查看,全交给了谒者们,等临到皇帝亲自接见封赏之前,他才去看了一趟。
这一看,赵高就知道要遭。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山大王,一个简单的见礼都做得错误百出。皇帝倒也不是挑礼的人。可是谒者给备下的文士衣裳,穿在这些人身上,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可是要改已经来不及了。
这五十人往皇帝面前走了个过场,各自领了封赏名号,朝廷又给安排了上等住处。于是立时其中四十个都不愿意走了。再怎么山大王,生活水平也没都城里的客人高呐。
果然,人一见完,皇帝就把他拎去痛批了一顿。
“朕看你这郎中令是真不想干了!”
“且不说这些人衣着礼仪,这些都是小节,朕都能包容。”
“可是你就让这五十人如此同食同寝十余日!”
“朕看你是要给他们打造个‘造反者联盟’是不是?”
“是不是啊?”
皇帝话音带笑,却绝不是愉快的意思。
这罪名可就太大了。
赵高膝盖一软就跪下去了,颤声道:“小臣一时疏忽,竟忘了这一茬……”
“赵高,你也是老臣了。这等事情,朕一时吩咐不到,你便不会周全了吗?”
赵高听出皇帝话音中失望之意,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来——若是皇帝认为他不堪用了,那他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陛下!陛下!您再给小臣一次机会。第二批入咸阳归顺者,小臣一定安排妥当!”
上首的皇帝沉默片刻,淡声道:“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赵高捂着老腰出了咸阳宫,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战栗感。
郎中令府中,阎乐殷勤得亲自为岳父化开膏药,往腰上呼去。
“岳父,这次接见有什么需要小婿出力的,您尽管吩咐!”
自从三个月前,皇帝亲送大将军章邯大军开拔之时,在咸阳城中遇刺受伤一事后,阎乐简直是躲着皇帝走。毕竟作为咸阳令,他对安保工作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也不知道是岳父面子大,还是他运气好,皇帝息事宁人,没再提这事儿。
可是只要皇帝想,随时翻出这事儿来就能夺了他的官,他还没话可说。
因了这恐惧,阎乐待岳父赵高越发殷勤。
赵高皱眉,一张脸疼得发白,额上见汗。可是他也当真能忍,愣是一声不吭。
阎乐看不到他面色,笑着试探道:“岳父,我又淘腾了些精致玩意儿,都给您献给陛下!小婿留着也没什么用……”
上有陛下“最后一次机会”
的警语,下有腰间钻心的疼痛,旁边还有个只会钻营的蠢女婿打着小算盘,赵高练大篆练出来的耐性也忍不住了,怒道:“送送送!就知道玩这些花唿哨,有什么用?啊?有个屁用!”
阎乐顿时不敢吱声。
可是赵高忽然于这声痛骂中,与胡亥心意相通了——难道陛下骂他的时候,就跟他骂阎乐时一样的心情?
仿佛学武之人打通了任督二脉,赵高开窍了!
“取笔墨帛布来!”
赵高趴在床上,揣摩着胡亥的用意。皇帝想要归顺者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