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6。11
十七岁那年的周轸,给过嘉勉许多喜怒哀乐。
他不知道他取笑她的头发,她其实很沮丧;无赖地扒拉她刘海,她其实很慌张;
和他一起去迎亲,他答应婶婶和嘉勭,要照顾她的,结果一转眼,人就走到前头去了,
站在那大红鎏金的囍字灯笼下,比新郎官还醒目。
他骗她去给轲哥哥买解酒药,哄她,你和我一起去?
嘉勉说不上来的滋味,阖眼的工夫,就昏头答应他了。
在他外婆那栋老房子里,周轸拿脚赶那只猫,不肯她摸,再蹲下身子来和她说话,攫取她目光般地盯着她……
也哄小孩般地想在她这里听些恭维的话。他不是吃不下那碗馄饨,仅仅因为看嘉勉饿得慌的样子,才一匙一匙地舀给她。周轸的性子就这样,我待你好,是我意愿,不消你的感悟与感怀。
也是在那里,嘉勉头一次生出些狭隘的思想,她不喜欢他的女朋友。躲在花坛子前摘凤仙花的时候,她才明白,周轸待她的好与待他女朋友的好不一样,他只当嘉勉是嘉勭的妹妹。
别无其他。
若干年后,他也说明过,那时她太小,除了兄妹袒护之情,他记不住旁余什么。
反倒是嘉勉自己,偌小一个人,竟也学会吃醋这样俗套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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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出现在会所包厢里时,被感官里的一切灼到了。
心像被烫了下,即刻缩成一团皱皱巴巴。
周轸坐在声色犬马之中,却一点不失真。反而,这样酒为色媒的场合,太符合他的气度了。
这些年来,嘉勉第一次看到这样形色的周二。
他身边再委实不过地坐着一个女孩,饶是他不上心,也轻松折辱到了嘉勉。
正如流言传到她这里的版本,周轸确实见了那个女生,那个所谓梁齐众描着嘉勉找的影子。
她要问他的早已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事实了,而是周轸分心了。他因为横在他们之间的那根刺,到底做不到心无旁骛了。
林平越瞧着苗头不对,连忙过来打圆场,递给嘉勉一杯酒。
目光那头的人,依旧纹丝不动,吞云吐雾里,他身边那个小女生狎昵地挨着他,喊他周先生。嘉勉依稀回到十二岁那年,她始终难无动于衷,那次他和甘棠是名正言顺的恋人,嘉勉在他们画外,沉默地摘凤仙花;这次她也好像没多少名正言顺来对付他,仅仅因为她也有错。
或许正因为她的错,周轸才次次这么肆无忌惮。
从他拿自己的方巾去解围别的女人开始,嘉勉就掉进他们之间的嫌隙里,难往上爬了。
她该不该拿一些情谊来挽救她的婚姻,告诉他,她那时候,小小年纪其实就已经很坏了,她不喜欢他的女朋友啊,她怎么可以这么坏!
然而刻舟求剑,是最最愚笨的方法。
从前的情谊,可以留住一个人的心的话,也许就没有今时今日的周轸了。因为他父亲不会选中他母亲,周叔元不会和原配劳燕分飞,一切停在最起初的金玉良缘里。
嘉勉捏着手里的郁金香杯,周轸的臂膀被身边的女孩搭着,他偏头过去望对方,神情缱绻暧昧,
他再回过头来时,嘉勉已经失魂落魄地把杯中酒泼到他脸上去了。
他身边女孩还娇滴滴地抱怨着,周轸已经怒不可遏地叫人滚了,酒盏掉到地上去,他拿脚踢开。这一刻里,嘉勉才真正意识到周轸骨子里的傲慢,不合他心意的,他可以像洗牌一样全推到洗牌桌肚子里去,从头再玩。
都说少年气,所谓少年气度,不外乎是养尊处优之下被社会熔炉锻造的少罢了。周家庇佑之下的生存法则里,周轸鲜少有朝法则委曲求全的时候。
他欢喜嘉勉是真的,可是心里有根刺也是真的。嚣张跋扈的周轸,甚至觉察不到,他这样去和梁齐众的人含糊不清,是对嘉勉最大的折辱。
她拿多少“秘密”
也挑不尽他心头的那根刺,相反,嘉勉会因为更在乎些,变得愈发的患得患失。
那样的婚姻,于她,毫无意义。
这也是她今晚势必要即刻见他的意义。
“到此为止罢。”
嘉勉攥着手,玉碎与瓦全间,她宁愿玉碎。
气着了,撂狠话不是只有他周轸会。她说一切都是假的,婚姻的本质就是契约,好聚好散是生意人该有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