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下这种激动,与子荷一起准备送迦罗遥上祭坛。刚才皇上身边的大宫侍已经唱告了皇上的祭词,接下去应该由皇上对众军讲讲话,无非是鼓励赞扬之类的话语。只是皇上年纪小,尚未亲政,他也甚有自知之明,怕自己压不住这些冲锋陷阵的勇士将领,只说了两句,便让给了迦罗遥。迦罗遥在军中有著无法比拟的威望,又是摄政王,由他来最後致辞,对将士们是极大的鼓舞。而对於迦罗遥来说,这样的祭军并非第一次参加,而且这些将士们年後便会立即开拔赶赴边关,因此也极为慎重。白清瞳推著迦罗遥上了祭坛,正要往香案那边走,忽然见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停住。祭坛前方飞扬的巨大军旗正好遮住了他们,下面将士们和侧方的皇帝大臣等被视线所阻,也看不清这个祭坛的角落。子荷上前一步,弯腰跪到迦罗遥身前,将从祭典开始就一直捧在怀里的不知做什麽用的长方形木盒放到地上打开。白清瞳吃惊地看见里面竟放著一套钢铁所制的条形器具,好像钢管一样,却比较粗厚,双条拧在一起,可以自由伸缩。子荷恭敬地撩开迦罗遥的下袍,原来他两条腿上竟套著坚固的铁制腿套,难怪比平时沈重。子荷将木盒里的器具拿出来,不知怎麽弄的,竟严丝合缝地拧在了迦罗遥那腿套上。然後一抽一拉,竟是一副拐杖模样的东西。只是这拐杖不是立在地上,而是与迦罗遥双腿上的腿套连在一起。这副拐杖做得极为精巧坚固,显是专门为他制作的。「好了,你们下去吧。」迦罗遥等子荷做好这一切,淡淡地道。白清瞳傻傻地站在轮椅後,子荷拉了他一把,拽著还没回过神的他退下祭坛,退到那些将士们中间。白清瞳隐隐知道那是做什麽用的,心脏忽然怦怦地快速跳了起来。非凡他和那些将士们一起凝神静气,看著迦罗遥自己转动著轮椅来到香案前,然後那一幕,让他终生难忘。空旷萧寒的山谷里,冷风朔朔地从耳边刮过,硕大的齐国军旗被吹得张扬如飞,将士们的衣袍也是飞袂飘扬,唯有坚毅的身形屹立不动。祭坛在凤鸣谷的正南边,有两丈高左右,但高台上的面积并不大,正中摆著香案,两侧立著大齐的军旗。迦罗遥并未完全行到香案前,而是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动作,下面的将士们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弯下腰,先是左腿,再是右腿。他慢慢将自己残废的双腿搬到地上,然後撑住轮椅两侧,身体前倾,猛然间双手用力,站了起来。那一瞬间,高台下的白清瞳觉得自己的心脏彷佛被什麽东西重重击中了一般,呼吸顿停,瞳孔张大。他一眨不眨地紧紧盯著祭坛上那削瘦却挺拔的身躯,看著他衣袂翻扬,彷佛不胜寒风的吹袭而抖动不停,但他的身姿却仍稳稳地站在那里,坚如盘石。迦罗遥利用站立起的一瞬,迅速拉起连在腿上的拐杖夹到腋下,立稳身躯。然後他抬起头,缓缓俯视了一圈祭坛下的将士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空旷宽广的广场,数万士兵,数百大臣,没有一个人出声。整个凤鸣谷,寂静得只剩下朔朔风声。迦罗遥神情坚定,眼神没有一丝一毫变化。他极慢极慢地夹著拐杖,移动左腿,在腿套和拐杖的双重作用下,缓缓抬起,重重落下,迈出一步。然後,是右腿,又是一步。从轮椅停住的地方到香案前,只有三步路的距离。但对迦罗遥来说,这三步却极为艰难漫长。当他终於走到香案前时,汗水已经沿著他後颈的发根落了下来,可是他仍然淡定地站在那里,抬起头,注视著广场上的数万子弟兵。他松开右手固定在腿上的拐杖,举起案前的酒杯,望著面前的将士们,缓缓扬声道:「我大齐国的将士们,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大齐国的珍宝,是我大齐国的栋梁。「因为有你们,我们的国家才能固若金汤;因为有你们,我们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你们为国家、为百姓付出的每一滴血和汗,大齐国都会铭记在心。「我代表陛下,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的忠诚和勇敢!感谢你们的牺牲和奉献!谨以这杯酒,代表我所有的心意,敬献给大家!」长袖一挥,酒如长虹,飞洒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长弧,洒落在祭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