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日升月降,日子若流水般一天天地过去。
呆似乎成为赵凉吟在王府里唯一可以做的事。
白天,她坐在窗边,手里握着华念平送给她的玉簪,这一坐就便是一个上午;有时,她站在积雪皑皑的庭院里,仰头望着天空,任雪花落在她的脸上,上,肩上,心里会泛起不知名的滋味,压得她快要窒息。
她问自己: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她都有,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她又有什么资格不知足?不用为生计忙碌操劳,不用担心自己下一刻是否会沦落街头,每天的衣食起居自会有人打点妥当,不必耗费一点心神。若她还不满足,未免是在为赋词强说愁了。是的,她要知足。
一个****的女儿不仅能不必靠出卖自己身体就能过衣食无忧的日子,而且还是令人艳羡的皇室子孙。这样的生活,她该知足的。
可是,她为什么仍会觉得这么地了无生?
或许,是一个人待久了觉得孤单了吧。
五姐和十妹都嫁了人,八妹也在除夕的前三天嫁进了城南的国舅府。八妹出嫁的那天,王府里一片喜气的红,然那颜色再红也比不上八妹脸颊上飞扬的彩霞和唇边荡漾的娇笑。原来,八妹从小就喜欢上了刘子恒,碍着与五姐的情分,只能把爱恋压在心里。
是寂寞了吧。虽然五姐瞧她不顺眼,虽然八妹总没事找茬,虽然十妹来找她闲聊时基本上只有十妹一个人在说话,但至少这会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独一人。
如今的豫王府比起从前冷清了不少,她的姐妹们都有了家,王府里只剩下她一个未婚的郡主。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她不可能一辈子独身,只是不知道豫王爷替她安排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认了吧,这就是她的命……
踏着未融的积雪,赵凉吟在王府的小径上走着。每天的这个时候,不论阴晴雨雪,她都要前去向豫王妃请安。今日,八妹和丈夫归宁。照理说,豫王府是八妹的娘家,也是五姐的娘家,而两人的夫婿又是同一人,既然是归宁,显然是可以一道回王府的。然而,目前的状况是,八妹归宁,五姐是铁定不会一起来;要是五姐归宁,八妹是肯定跟着回来的。
国舅府里传出来的消息说五姐和八妹相处得很不好。
五姐咽不下那口怨气,气丈夫的不忠,气姐妹的背叛,气父亲的偏心。当初八妹嫁要进国舅府,五姐答应的底线是:八妹要嫁可以,但只能做小。而父亲自然不愿意让他从小宝贝到大的八郡主受委屈。至于八妹这边,依八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让自己受委屈?更何况她的肚子已经有了消息……
总而言之,一糊涂账是怎么算也算不清楚了。
她置身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再添混乱。所以,五姐和八妹几次归宁,她能避则避,因为她清楚无论五姐和八妹闹得如何地水深火热,有一点是不用怀疑的——她们都不会乐意瞧见她的,更正确地来说,是让她们的丈夫见到她。
好吧。她是个知的人,会识相地闪开。姐妹回娘家,她则是老不见人影,于情于理都是不合适的,然而,豫王爷倒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女莫若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心里在想什么,他还会不清楚么?
可是,有些事不是她想避开就能避得开的。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凉吟。”
那人唤道。
赵凉吟抬头定睛一看,没想到竟然是他。她退后了几步,拉开些距离。正要开口,却不知道要叫他什么。姐夫?妹夫?还是刘公子?“有事?”
她索性跳开让人为难的称呼,直接问道。
“凉吟,我……我……”
刘子恒看上去情绪颇为激动。
但那似乎不****的事。“若是无事,请让开。”
“凉吟,不要这么对我!”
刘子恒激动地一把紧握住她的手,她则是吃惊地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神情激动的刘子恒。她知道刘子恒喜欢她,可从来都是旁敲侧击含蓄暗示,没有对她做过这样逾举的行为。
“我从头到尾想娶的人只有你一个。皇上下了圣旨要我娶玉竺我没有办法!我多希望圣旨上写的那个人是你!玉竺对我说……她说你去了风家就不会回来了……”
赵凉吟渐渐从惊诧中恢复,试着要抽出手。“八妹呢?”
八妹总没人下圣旨逼他娶她吧。
刘子恒一听她提起八妹,神色黯然了下来,蓦地放开手,言语嗫嚅:“我……我那天喝多了,我把她……我把她当成了你……”
随即又想证明什么似的,两手握住她的肩旁叫道:“凉吟,你相信我!第二天早上我看见玉嬛躺在我身边,我后悔得连死的心都有了!我心里头只有你一个人!”
唉……现在说这种话又有什么意义。即使没有五姐和八妹,她也不会对他动心。“姐夫,请放手。”
她提醒他自己如今的身份。
“凉吟,不要这么叫我。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刘子恒眼神里满是痛苦,仍旧不肯放手。
“那姐夫想要的是什么?”
赵凉吟反问,“难道您想让凉吟唤您一声妹夫?”
刘子恒猛地放开钳制她双肩的手,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管刘子恒是为了什么娶五姐和八妹的,既然五姐和八妹都已过门,他就该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妻子身上。“五姐和八妹已经嫁入刘家,八妹现在又有了身子,姐夫应该多关心她们才是。”
这是她最后的建言了。
“不……不,你不能嫁给那个人……你不能嫁给他……”
刘子恒嘴中反复喃喃着什么。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她要嫁给谁?赵凉吟本欲问个明白,却瞧见远处一身红装的八妹正朝这里走来,想想还是作罢。
她福了个身,不待刘子恒反应,在八妹到来之前,径自选择另一条路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