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说:“可是,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你爸和你都是天生就会生孩子的男人?”
安程脸蛋略红,说:“你孤陋寡闻了吧。我以前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候,老是上一个专用的论文文献网查资料,有时候能看到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东西。有一次我就看到一篇科技文章,说有华夏之国有一个奇异的民族,男子亦能受孕,后来因为战乱,族里的人纷纷出逃,最后散乱在世界各地了。我在猜想,我们周家是不是就是其中一份子。”
大壮惊叹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你怀上这孩子,其实,不是老刘头教咱们的那个法子?”
安程嗤笑一声,说:“老刘头还挺能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骗了你一千二百块去!能买一头猪了!大壮,你亏惨了!”
大壮咬牙切齿地说:“我找他去!叫他把吃进嘴的吐出来!”
安程鄙视地说:“拉倒吧你!那你还得绕上来回的路费,餐费,再说,你现在大小是个总经理了,擅离职守的时候万一有什么,损失就不止一千二了!”
大壮简直郁闷得想要挠墙,说:“那我就这么叫那老王八蛋骗了?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坏呢!”
安程撇嘴说:“还不是你给了人家可乘之机?我倒是觉得钱被骗了没什么,关键是他这样说,等于把产期说短了一个月,幸亏爸爸有经验,一看就知道我快八个月了,不然,我还以为只有七个月呢!”
大壮听了这话,又恨不能跳下床买火车票,回大田村揍死那满嘴谎话的老刘头去,直到安程一声喝骂:“别闹,我正想事情呢!你烦不烦啊,我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了!”
安程的思绪飘到了很多年前。
小小的安程在周府里,爸爸很忙,因为工作很多,总是早早地出门,天黑了才会回家。而“妈妈”
,即安鹏的妈妈,却天天都呆在家里,虽然看着小安程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冷淡的笑意,目光却很阴郁。小安程从小就很敏感,知道这个“妈妈”
不喜欢自己,也从来不往她跟前凑,经常是一个人孤独地玩着。但是,即便是这样可怜,也不能安生,因为,还有一个讨厌安程的哥哥,时常跑来找茬,安程人小却倔强不服输,往往和哥哥打起来,然后“妈妈”
就来了,无一例外地指责安程不听话、天生的脾气古怪、仆佣们也在背后窃窃私语,大意就是安程是个天生的小讨厌鬼,也顺着太太的意思有意无意地给阴整小安程。那时候的小安程,就老是出状况,不是被哥哥揍了,就是被仆佣不小心摔了,只有偶尔叫黎叔看到了,会护着一把。直到有一次,小安程被来家玩的“妈妈”
的外甥“不小心”
撞到花园水池了,小安程不识水性,遽然落水,尽管只是家里的池子,却也惊慌得不得了,手脚并用地在水里扑腾哭叫,却被那假装来救的“妈妈”
的外甥按着头猛灌了几口水池里的淤泥水,哭都哭不出来。
小安程当夜就发高烧了,旋即转为转为小儿急性肺炎,高热不退、咳嗽气促、甚至呼吸困难,被送往医院急救,在那个时候小儿肺炎是会要命的,因为病势汹汹,医生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
真的很凶险,幸亏有爸爸。最危险的那几天,都是爸爸不眠不休地陪着意识飘忽的安程。
安程一直昏昏沉沉地记不得当时得情景了,只是有一次,他感觉脸上都有雨点溅落,还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病房里怎么下雨了,睁开眼,才看到爸爸一脸胡茬,眼睛通红。
看见儿子睁眼,爸爸的眼泪又刷地留了出来,紧紧地握着小安程的手,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爸爸不应该光顾着工作,就不管你了。儿子,你快好起来,你要是死了,爸爸会活不下去的……”
后来,小安程渐渐地好了,却变得十分黏人,总是缠着爸爸,哪怕爸爸去上厕所,他在输液,他也一定要拔了针头跟着爸爸去。爸爸无奈极了,只好走哪里带着安程去哪里,连上班都带着。于是,哥哥安鹏不干了,在家里吵吵闹闹地,说爸爸偏心,“妈妈”
也沉着脸不高兴。可是,这一次,爸爸却不肯再顾忌什么家庭的平衡了,直截了当地说:“你们说偏心就偏心吧,无所谓。安程没有妈妈,我就偏心他一点又怎么样。”
晚上,小安程要和爸爸睡,他抱着爸爸的脖子,将小脸依偎在爸爸的脸上,小声地问:“爸爸,为什么哥哥有妈妈,我没有妈妈?”
爸爸当时的表情安程现在都记得。
愁苦、悲伤、还有无处发泄的郁闷。
安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为记忆中的爸爸。
大壮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安程,轻拍他的背,说:“怎么了?忽然这么难过?”
安程接过大壮递过来的湿毛巾,擦去眼睫上的泪,说:“我只是为爸爸难过。我在想,当时我缠着爸爸,吵着要妈妈的时候,他是怎样的心情啊?”
大壮也心有戚戚,说:“是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你那时候是个小孩子,你爸爸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