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若西北十六部内乱平息,灵州和青州的混乱时局也就一应而解。到了那时候,燕大当家的饭馆生意怕要不好做。&rdo;不是不好做,简直是要做不成。苦心筹划布置这么多年,一朝毁于一旦,别瞧他现在若无其事地剥栗子,心里只怕早已忧急如焚。世家子弟连说话都幼承庭训,吐字清晰,音调平稳,方显家教。到了洛云放这里,更是不疾不徐,无喜无悲,听不出半点起伏:&ldo;还有一件事。燕大当家心里该清楚,你的饭馆酒肆哪怕开遍了整个西北,燕啸依然只是燕啸,龙吟山上的一个山匪,到不了明面上。&rdo;天底下最不公平最叫人恼恨,不过名分二字。什么名分的人干什么样的事,是真龙天子就理应在金銮殿上威风八面地坐着,是文臣武将便自觉在龙廷下头垂头敛目好好站着,你一个山匪贼寇那就夹着尾巴在山坳丛林里乖乖窝着,这就是名分。武王关里群雄争霸,这么多年,偏偏没有一个敢做出头椽子,实力所限是其一,师出无名才是关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介匪寇就妄图霸占一隅之地,不劳旁人动手,大梁天子和九戎那位新上任的赤帝头一个就得把你弄死。&ldo;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号,你动不了手,大逆不道的罪名你当不起。可我不同,我是屏州督军,屏州百姓深受蛮夷所扰,我出兵是收复故地,理所当然。抑或,乱、臣、贼、子这四字,你当真要坐实了它?&rdo;他刻意加重了语气,那头剥着栗子的人终于变了脸色,眸中似有碎冰,阴阴冷冷射向洛云放。洛云放满意地看着他倏然绷紧的脸庞,一想到燕啸痛心疾首的悲惨模样,话语间就止不住上扬,带出几分幸灾乐祸来,&ldo;疆场厮杀不同于你们平日里的小打小闹,你暗里把网张得再大,若硬碰硬对上,能调动的人马有多少?大梁军士再不济,单论人数便胜过你这小小匪寨百倍,我说得可有错?燕大当家,你没有的,偏偏我有。所以,与其说是我找你,不如说,该是你求着我。&rdo;上山风凛冽,落雪簌簌,堆满了旧书的小小卧房被炉火熏得温暖如春,融融暖意叫人惬意得连浑身的骨头都觉酥软。素来不爱看戏的洛大公子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燕啸变幻不定的脸色,惊讶、凝重、悲愤……五彩斑斓,精彩纷呈。难怪洛云澜那个熊孩子总嘀嘀咕咕地说,老天爷他老人家把该安在洛云放脸上的表情一股脑都送给了燕啸。他竟也沉得住气,不过须臾之间,种种情绪一闪而逝,旋即面色如常,低下头,继续灵活地剥栗子:&ldo;你说的都对。&rdo;黄澄澄的栗子高高堆满一碟子,远看似小山一般。洛云放爱吃这个,记忆里,倒是有人也嗜好这一口,时常在冬日满大街黝黑硕大的糖炒栗子锅前馋得迈不动腿。燕啸拍拍手,挥去手指间的碎屑。破碎的栗壳悉数丢进火炉里,不停跃动的火苗&ldo;腾‐‐&rdo;一下窜起,散发出浓郁的焦香味,萦绕于鼻息之间,带着几分板栗的甘甜。&ldo;我这儿确实缺人缺名分,刚好你都有。&rdo;不仅如此,还缺钱。那扇破了洞的寨门至今都没钱修补,田师爷愁得快把他的耳朵都吼破了,&ldo;可我也有你没有的。&rdo;洛云放闻言半垂下眼眸,燕啸不再往下说,慢悠悠吃起碟子里的栗子。聪明人说话总爱藏一半,洛云放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啸然寨手里有什么?燕啸早早就半遮半露地在他跟前炫耀过,中秋夜里滔滔不绝的后院隐秘,武王关里浮雕于正梁之上的燕形图案……零零总总,还有时间。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止不住紧握成拳。燕啸手里有的,假以时日他也可以一模一样经营起来,可惜,时不我待。心急如焚的不止燕啸,其实,他比他更着急。那头的燕啸曲起手臂支着下巴,不曾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动。蓦然见他紧紧攥起的手指拂过光滑的衣料,又一寸寸伸展开来,脸上不禁徐徐泛开笑容:&ldo;你出钱出人,我出力,在西北的布置都给你,等拿下了灵州和青州,你就能风风光光地回京城。&rdo;洛云放从袖子里伸出手,十再度放回火炉上方。手腕翻转,掌心被指甲刺出的红印被炉火灼热的暖意舔舐过,滋生出麻痒的触感:&ldo;那你要什么?&rdo;这就是答应了。暗舒一口气,燕啸把一直扣在手中的一颗栗子丢进嘴里:&ldo;我要武王关。&rdo;与上回督军府中如出一辙的答案。&ldo;哦?&rdo;他不信,眼底满满都是不屑,&ldo;这么简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