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是呀!”
那是一个一直盯着他瞧的骑马者。
“可能是您一时眼花了吧!这样冷的天,怎么会有人在这儿闲晃?现在早已过了狩猎的时节,若说是游人也不可能,这……”
允恒嘴里叨叨念着。
赵爰依然看着刚刚骑马者所立之处,那一身黑衣骑着黑马傲立雪地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想忘也忘不了。
漫无边际的大草原一反平时荒凉的景象,成千上万兵马罗列其上,炊火孤烟袅袅直升天际,萧萧马鸣与兵器交击的响声充斥其间,听来不但不觉得热闹活络,反而有股凄凉之意。
两头高大的骏马与其他马匹格外壁垒分明地站立在山丘顶,一旁站着两个身披马甲的战将,足足有九尺高的壮硕身材,仿佛两座傲人的石雕巨像。
“三弟,你真的要在此役结束后离开吗?”
粗犷俊挺、手持枪棍的男子遥望山丘下远处壮阔的邯郸城,隐约间可以发现不断自城门涌出的人潮。“大哥,你知道我之所以效命秦王,为的就是这一役,目的既已达成,小弟我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乌映砻手拄腰上长剑,习惯性地触摸剑柄上的纹路。漠然的脸上异常的俊美,美得阳刚、美得邪气,却又正气浩然,形成分外矛盾而诱惑人的特质,令人望之难忘。
“这大哥知道,只是相处多年,总不忍就此分别。”
他晓得三弟的性子,自小遭遇坎坷,君王对他来说不是可以信任的对象,且以他过人的气势,留在庙堂容易遭妒,没有君王能忍受自己的臣子比他还要强势。这也就是为什么三弟至今战功彪炳却从未上报,将一切战绩给予他这个兄长的原因。
“我会时与大哥你们联络,不是没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早在乌家遭劫之后,父亲便发誓后代的子孙永不得侍奉君王,宁可身为平民过一生,也不愿再遭背叛灭门。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让大哥找不到人诉苦。”
伟昂的男子说笑道。他太清楚他这个三弟来无影去无踪的生活方式,常常连乌家家仆都找不到主子。
乌映砻轻笑,拍拍他结义大哥的肩膀。“对了,大哥,有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你尽管说。”
三弟甚少对他们这些结义兄长要求些什么,难得开口,他这做兄长的再怎样困难也一定得替他办到。
“邯郸城外的芸姬别院留给我,当你往上呈报时什么都别多说。”
“放心,这我会记得。”
他知道那芸姬别院当年是三弟的爹亲特地为他娘所建的,乌家被灭门后,因为别院太过典雅美观,于是赵王夺为己有,后来送给了新宠芸娘。三弟想夺回当年乌家的宅院,这也是人之常情。
“多谢了。”
男子畅然大笑,大掌狠狠往乌映砻背上一拍。“咱们可是兄弟,别这么拘礼。来!战鼓响起前,陪大哥畅饮一番。”
乌映砻挑眉。“是谁规定自己的属下不得在战前饮酒的?”
男子呵呵大笑。“破例,破例一次,待会儿大哥自罚一樽总可以吧!”
“那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更醉一分罢了。”
“别计较,计较太多如何看破生死?”
黄沙腾腾草漫漫,旌旗蔽空马萧萧。
醒时溅血战场,醉时生死茫茫,真要计较的话,一生也数不尽多少凄凉。
兵临城下该是怎生的情景,赵爰并不清楚,只知道远方的天际卷起黑烟飞腾,恍惚间,仿佛可以听见城中来不及逃脱的人民哀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