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才刚凑上去,眉头又锁得更紧了些,手指探向赵爰纤细的颈子。
等大夫收回手,乌映砻才上前,不必询问,光看大夫的脸色也知道情况相当不乐观。
“少爷,这孩子是……”
“你别问,跟我说有救或是没救即可。”
大夫察觉乌映砻脸上一闪即逝的担忧,了然地叹了一口气。“老朽的医术不精,救不了这孩子。双手双肩败血淤积,浑身发热而无汗,兼之体质原本就虚,恐怕是撑不过一、两天。”
精明的乌映砻很快的了解了大夫话中的涵义。“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的医术可以救他?”
“少爷真的要救他?这孩子即使救活,那一双手很可能也废了。”
在这个战乱的时代不需要救毫无用处的废人。
“谁能救他?”
他不准赵爰就这么轻易死去,即使救活后会是一个无用的残废也无所谓。
“您派个人来,我跟他说清楚吧!”
既然要救,现在他就必须略尽薄力了。
大夫从包袱里掏出一列布夹,从上头一排银晃晃的细针里抽了数根,顺手拿过下人的铜盆放下,数根细针插上赵爰的右掌至右肩,又取刀在赵爰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深色的脓血立刻如血箭般喷出洒落铜盆。
“老朽现在替这孩子放掉身体内的败血,若一次放完这孩子会撑不过去,所以接下来的七日我都会过来。等会儿我开张补血药方,每天至少让他喝下三碗补补血气及怯热,接着就等那位神医来到。”
炕上的赵爰仍合着双眼,似乎一点也不晓得刚刚有人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苍白的脸蛋安详睡着,只能从过于微弱的呼吸察觉出他还有一丝的生气。
大夫微微叹息,他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着如此安静的病人。他而对此一现象,实难得知好坏与否。
待大夫及侍卫皆离去之后,乌映砻一个人坐在床沿。由于刚放过血的关系,赵爰的右边身子已经恢复正常大小,如女子纤细的手臂重新上药,包扎好干净的布条,可惜他身子依然是火烫。
赵爰不过是仇人之子,实在不该让他继续活着,一开始他就打算将他折磨致死的不是吗?自己的心怎么会莫名的不舍?
他绝不会只是一时心软,他为了复兴乌家,在塞外与匈奴争一片天;为了复仇,加入秦军杀遍场上敌人,双手早已染满鲜血的他,绝不会有心软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股莫名的不舍又是为了什么?
乌映砻伸手抚向赵爰热烫的心形脸蛋,那样小的一个脸庞,他一只手就可以将之捏碎,脆弱得不像话。可他心里明白,想归想,他捏不下手,他这个战场上杀敌无数的战士无法杀死眼前这个脆弱不堪的少年。
仿佛感受到他的心思,赵爰的脸偎向左颊上乌映砻的大掌,唇边展露出极为恬静的一抹微笑,好似一点也不受病魔的影响。
乌映砻着迷地轻轻抚着掌上柔细的脸颊,刚硬的心也为之柔和。
他身处富贵之家,即使家破之后仍属秦官贵宾,美貌的女子见过无数,尤其是他自己的母亲,更是当年秦国的第一美人。美色,已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他承认赵爰在他见过的美人里堪称绝色,可正与花一般,略胜一筹的容姿并非第一。兰花的美稍胜梅花,可若真说兰比梅美又不全然如此,兰输梅一份坚毅,梅却输兰一份幽然。
他记挂赵爰,并非因为那绝色,而是他孤高独世的幽然。
他头一次看见有人剑抵颈而不惊,头一次感觉到那幽深清澈的黑瞳里竟能毫无牵挂。
他想知道这世间有没有能让那黑眸产生惊惧的事物,想知道什么事能让他的心有所牵挂。如果可以,他想知道在那样的思绪下,这张绝色容颜会是怎样的表情。
“少爷,您……”
乌襄在别院四周寻不着赵爰,心恐赵爰遇上了主子又将受到什么难忍的折磨,于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硬着头皮来到主子的内房里询问。他一眼就看见面色苍白、躺在炕上的赵爰。
少爷又想对小爰做什么?小爰这几天的身子已经差到濒临死亡的地步,万万无法再承受任何一项命令。
“少爷,是不是小爰哪里得罪了您?他一定不是故意的,请少爷大人大量原谅他。他最近身子很糟,常昏昏沉沉地做出迷糊事来,绝对不是有心要冒犯您的,请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