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见立夏无请他进屋之意,收敛了唇角的笑容,表情严肃透着股令人心寒的冷冽。看了眼身后的两个随从,那两人随即便恭敬的对主子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各自的退后了街对面,眼神如锋四探,身体更是做好蓄势待发的准备,随时都能飞身过来保护他们主子。
伪老者见此,方面无表情的开口,对立夏坦言道:
“在五年多前,膝下庶出三子出外,不幸被贼人掳走。但由于某些原因,一直不敢大张旗鼓的寻人,但暗中却也从未放弃过寻找。苍天垂怜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五个多月前,手下发现有一名长相相似,年纪也差不多的小少年,在此镇买房子。于是就一直在此秘密打探,几个月来明察暗访的结果,已经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你的弟弟是便我的儿子三子赵德昌。如若不信,他身上带着的一块龙纹玉佩,便可证明他的身份。”
伪老者的一番话,对立夏而言,简直就是平地惊雷。立夏虽不甚了解宋朝的历史,但在天子脚下的京都里,赵姓基本都是皇族之人。老者口中所提到的那块玉佩,当年立夏救下阿德后,难道就是给他清洗衣服时,发现的那块玉佩?
那块玉佩是留了下来,后来阿德醒来后又给他挂在脖子上。但是除了立夏之外,有机会看到阿德脖子上玉佩的人,只有那两位于阿德交好的同窗。那么,也就是说。。。压下浑身颤抖的冷意,立夏心中冷笑。什么同窗,看来那位刘公子和伊公子,本就是老头为探明阿德身世的眼线。
双手紧紧的握拳,心底惊涛骇浪般的复杂。赵姓都同她没有太多的瓜葛,但立夏却清楚,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要离开她了。如果没有百分百把握,这位自称阿德父亲的男人,不可能会对她明言。可是立夏心底有些绝望,不知道这些年来,究竟所谓为何。
为何苍天总是如此捉弄人,覆水难收,在阿德身上投注的亲情,怎能说收回就收回。已经快六年的相伴,立夏根本就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借口,来反驳老者所调查的结果。越是高门大户,越是注重血统,反抗的结果,阿德不仍然终究要离开她吗。
“姐,还不能进屋吃饭吗?待会烤猪都快凉了。”
听到阿德从院里传来的声音,立夏简直心里混乱的不知所措,眼睛也不自觉的布上了水雾。听到阿德走过来的脚步声,立夏慌乱的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语气说不出的心酸与哀求。
“先生,今日是小年,让我们姐弟好好的吃顿饭好不好。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行不行。阿德只是我的弟弟,或许是你弄错了,这个世上长的像的人很多,年纪相仿的人也很多。”
相较于立夏的惊慌不知所措,老者就显得平静很多,静静的忘了眼立夏,淡淡的点了点头:
“去吧,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朕便会带朕的三皇子回宫。如果实在舍不得三皇子,可以跟着一起回宫里伺候。”
老者见立夏表情瞬间苍白,眼底也闪着绝望。压下心底的一丝异样,转身离开。
立夏震惊于对方所说的话,朕?天下能自称朕的人,能有几个?即便是阿德是皇族之人,但只要不是皇上的儿子,立夏总会有机会见到阿德。立夏也从来没有想过,当年的那个胖胖又单纯的孩子,同皇家有任何的牵扯。那个单纯天真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跟皇家有关系。
“姐,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快点关门,咱们回屋吃饭。烤乳猪肉香而不腻,非常好的吃,用水烙馍连着酥脆的皮,夹着青菜和葱丝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立夏望着阿德脸色单纯的喜悦和开心,心中真的简直如油烹。为阿德即将的离开,也为他今后的人生。立夏不傻,那个老头既然敢直接透露身份,就确信立夏带着阿德逃也逃不了。除非是立夏带着阿德回空间,不然她插翅也难逃过这个镇子。
可是,皇宫是什么地方,没有人不知道。天下最繁华最富贵权力也最集中的地方,但浮华的背后,是无尽的争权夺势,和无尽的阴谋诡计。在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野心,最不缺的也是人命。和阿德的离开相比起来,她看着长大单纯的小阿德,要怎么去适应那种要防备身边所有人的日子。
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她乖巧善良的阿德,会被怎么样的欺负?立夏忍着心中的煎熬与翻腾,被阿德拉着进屋,坐到饭桌前,立夏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不让阿德发现她的异样。垂首慢慢的用水烙馍卷着烤猪肉。在阿德吃完手里的那个饼,把自己卷的饼递给阿德吃。
阿德接过立夏卷好的饼,笑眯着眼睛意犹未尽的继续吃着饼,点着脑袋一副好吃的不得了的表情。立夏望着阿德,根本就压不住心底的心酸,嚼蜡般的吃了一个卷饼,就慢慢的卷给阿德吃。在阿德吃饱了,立夏才给阿德盛了碗清淡的莲子羹。
吃饱喝足,阿德摸着肚子直喊撑到了。立夏把剩下的大半只乳猪和配菜,都端回厨房。从厨房里出来,阿德正坐在堂屋里,眼睛看着立夏做出的布编,手上却不太熟络的绕着布条。立夏走过去坐到阿德对面,拿了条青色布条,垂头绕着复杂的结,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等手里的青色袋鼠快做好,立夏方声音微不可知的颤抖,努力调整好表情,平静的问阿德道:
“阿德脖子上的玉佩还在吗?给姐姐看一下,上面的绳子应该快坏了,姐姐给你做一个新的。”
阿德闻言,放下手里松松散散的小狗,毫不犹豫的把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取下,再递给立夏。立夏握着浑身通透,上面还带着阿德淡淡体温的玉佩。圆润的玉佩中间盘着一只袖珍的龙形,只是玉料好些罢了,形状跟京都城卖的地摊玉,明明没多大的区别,为何就因为这块玉佩而确定身份呢。
立夏后悔,如果当年自己没有把这块玉给阿德戴上,是不是她仍旧可以守着阿德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可是阿德是皇子,把他当成普通的小老百姓来养,阿德忆起了儿时的一切,找到自己身世,会不会恨自己?千般思绪,万般忧愁,却只忍不住情绪,化作眼底是水雾。
那人的身份是一国之主,既便他是阿德的父亲,说一个时辰后带阿德离开,那就不会多给半个时辰。可是一个时辰已经过了大半,从来到这个时空里,立夏第一次不知该怎么办。阿德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毫无心理准备,猛然的被带走阿德肯定会反抗。那位是阿德的父亲,但同样的是皇帝。
这个世上立夏相信月亮会白天升起,也不相信皇帝的感情。伴君如伴虎,即便是他的儿子也是一样。皇帝疑心最重,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皇帝,就能让你后悔终生。帝王一怒浮尸千里,虽不至于对他儿子如此,但被圈起来幽禁的皇子,自古就一直不少。
立夏忍着内心的煎熬,挣扎了半晌,抬头望着阿德,最终还是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