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意与他奔离江南,就永远不要回头去探看当初。
当初的渭水刀剑,当初的江南血光,当初的言笑晏晏,当初的生死离别。
楚云歌定了定,这一次,没再回话。
听见脚步声消失在瓦片上,秦顾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坐在脚下沙石上。
月光投在水面上,水里沉着一个月亮。
他想,停不下来的。
楚云歌说得对,哪怕他不认同楚家的很多决定,可楚云歌的这句话说对了。
他们两个,谁也停不下来。
当初的楚家和现在的秦家,谁也,停不下来。
可楚云歌,万般不幸中,又实在有那么一点儿微末的幸运吧。
你看,阿清把过去忘了个一干二净,忘了以后的决定,总是更干净更纯粹点儿的。
如果当初没有沈从风,他是不是就能毫无顾忌地站在楚家的高楼上,迎起手中一把长刀,对着满目影飞军,说,退。
秦顾随手抓了根草,叼在嘴里,默然地想,楚云平,无论谁都没事,可我这一次,无心害死楚云容。
大片淡白的光将他的脸照得一片阴郁。
没法交代了,秦顾笑道,下了黄泉后,也没法和你交代了。
苏易清沿着小路,小心避开了所有的兵马。
走了几步,他在镇上所有瓦屋的最中央,看见了一个白衣姑娘。
安安静静卧倒在地,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半点儿血迹伤痕。
苏易清就舒了口气,想,还好。
后来他无数次回想,只觉得,一点也不好。
实在是糟透了,那时候的自己。
周围静悄悄,什么声音也没有,更不要说埋伏。
他提着心,往路中央走了走,低声问道:&1dquo;云容?醒醒。”
看见楚云容一张睡得十分安和的脸,苏易清想了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只不料这么一动手的功夫,变故横生。
卧倒在地的姑娘猛地洞开了眼睛,黑漆漆无半点人气的瞳孔空空地盯着眼前的人。
僵直的躯体诡异地坐起,剧烈寒光从手中倏然飞出。
她就那么握着一柄剑,毫无预兆地往苏易清胸膛里捅了过去。
南诏国,他居然忘了,燕久是来自南诏国的人。
南诏国的,人傀之法!
苏易清离得太近。
近得,那柄剑直接刺破了他的衣服,往胸口扎来。
身体感受到了危机,而退无法退。
他的脑袋空白了一瞬,刀光飞旋而出,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手握长刀捅穿了楚云容的胸膛。
血是热的,顺着他的刀脊,淅淅沥沥淌了一地。
僵直着身子的姑娘直直倒在地上,做了最后一点扭曲的挣扎。
那双空洞洞黑漆漆连眼白都不剩的眸子,死死盯着天上惨白的月亮。
血光瞬间冲进了苏易清的头。
周围安静得很,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寒毛根根竖立。头顶仿若被无数的针死死扎住,痛得他两眼花。
而所有的寂静里,偏有一个白衣少女,笑嘻嘻道:&1dquo;阿清哥哥,你把这条鱼送给四哥好不好?”
&1dquo;阿清哥哥,你救救四哥。”
&1dquo;阿清哥哥&he11ip;&he11ip;”
无数鼓噪的声音在脑海中狂奔、呼喊,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茫茫然握紧手,跌了一下,才堪堪站起身来。
可刚刚站起身来,来自后脑的疼痛就让他晃了一晃。
那是他和楚云歌走进道观的时候,从门后出来的白衣姑娘,给他倒了一盏茶,笑道:&1dquo;阿清哥哥,四哥从没带过朋友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