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年原来就是一位稀世俊美的人物,语声又清柔悦耳,装酒的姿势优美,手法从容利落,人似被包在这摇曳的烛光与佳酿被蒸热的薄雾之中,看起来如同谪仙降世。
栾天策眼中浮上一丝微弱的笑容,这是他见到二皇兄栾青宁与四妹、五弟时惯有的神情了。不仅是因为这三个人从小与他亲厚,也因为他们是皇族中没有对他心存恶念的手足血亲。
被封为燕王的栾青宁自幼身体不好,栾天策特许他不用去封地,前些日子还恩准他进入皇宫疗养。
带着人入座之后,皇帝的目光还是不经意瞟到坐在栾青宁对面的名忧尘那里去了。
栾天策从来不觉得名忧尘和寻常人有什么不同,但刚才见对方和俊美绝伦的栾青宁坐在一块儿也没有黯然失色,甚至还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好似这偌大的掖鸿宫也因为名忧尘和栾青宁的存在而闪耀生辉。
皇帝不得不暗暗感慨,或许是他以前不断在心中自我暗示,名忧尘并没有过人之处,他才忽略了看似温和的那人其实有一双相当犀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任何一个站在对方面前的人,包括他这位九五之尊。
也许,名忧尘的确有让人无法拒绝并且心生惧意和无奈之情的魔力吧?
“文先生,久仰大名。”
名忧尘在栾青宁依次为入座的人斟上酒水之后,开口朗声说道。
“我进宫之前已经灌了不少黄汤,若不是这煮酒人有一双妙手,我还真不想再喝相国这杯酒了。”
文逸风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宋震山顿时心平气和,他这才相信文逸风说话就是这般刻薄狂妄。
栾青宁颇觉意外,他没有见过在名忧尘面前如此放肆的人,侧目连连看了文逸风几眼,见这位天下闻名的才学之士身上胡乱裹着件皮裘,发丝微显凌乱,松松搭在脸旁,说话间从嘴里吐出一团浓浓的酒气,果然是饮足了酒。
不过这个狂放不羁的男人……那张脸庞倒是不让人觉得讨厌,只是对方豪放的言行和其文雅的姓名不相衬,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古怪了。
注意到栾青宁的目光,文逸风放下杯子,拍桌大声赞了句好酒,对细心又为他斟上美酒的燕王微微一笑,让没有预料到这个不把皇帝和相国放在眼中的狂妄之徒,竟会对他生出亲近之意的栾青宁微微怔住。
不过燕王随即礼貌性地对文逸风轻轻颔首,以示回敬。
栾天策没有留意兄长与文逸风的目光交流,他看向铺着淡紫色绸布的桌子,见到面上摆放数碟精美的菜肴,桌边安置的座位共有六个,似乎名忧尘早已料到他会带宋震山和文逸风前来。
“相国,这里还剩下一个座位,莫非你还请了别的客人?”
栾天策含笑问道。
“京城府尹徐天纬昨晚偶得一头奇兽,说他精力充沛、狂奔伤人,故而肉质特别鲜美,他便送到我这里来了。”
名忧尘轻声答道:“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今日陛下和宋将军陪同文先生前来,正好拿出来让大伙尝尝。等下还有一位大人会来,我不能失了待客之仪。”
“我听闻那位徐大人负责京城治安,是名相国亲自提拔的人,他身负保卫京都的重职,怎么在公职中还有闲心寻觅佳肴?”
文逸风轻声问道。
“徐大人在巡视途中偶然将那物抓获,并未渎职。文先生不必怀疑他的公正。”
名忧尘淡淡应道,继而将话锋一转,“我在宫中常听说先生大名,直到今日,才因皇上见到先生,也算难得了。”
“相国怪我为人狂傲,不以生平所学辅佐朝廷吗?”
文逸风闻言发问。
“文先生反应迅捷,下官佩服。”
名忧尘坦然承认,“先生之前宁愿与市井之徒为伴也不愿步入朝堂,浪费才华,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