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名忧尘嘴角泛起的轻讽之意更浓,“你如今应该庆幸在我真正对你动心之前,你的长公主已经降生。否则,我只怕你会觉得我这个人贪得无厌,太过可怕。”
栾天策听到这里,回臂将名忧尘更紧地揽在怀中。
“忧尘,朕此刻只知‘忍’字便是用刀刃对着你的心狠狠剜剐!你必须好起来,让朕领略到你真正的厉害之处。”
栾天策一口气吼完,最后又心痛如绞,像泄了气般低声说道:“朕原本就不想拥抱别的女子,已决意立承廷为储君,立后只是为了气你和应付太后。你若不喜欢,朕立刻将皇后废除,让那个无辜的女人在宫外寻求属于她的幸福,而你……”
深深盯着名忧尘眼角的轻笑慢慢在脸部扩散,栾天策却觉悔不当初,心痛欲裂,只得以帝王之尊,诚心许下承诺,语声竟是前所未有的温存缠绵。
“而你,只管放手算计朕吧。你论你做了什么,不管你给朕设下怎样的阴谋和圈套,朕都欣然接受!只要你好起来!答应朕!”
轻轻摇着沉沉闭上眼的名忧尘,栾天策慌得全然失了分寸,他手足无措地摇晃着抱住的人,急声大喊,最后居然无比惊惶,人如风中孤叶般颤栗。
“忧尘,快睁开眼情答应朕!只要你应下朕这个请求,无论什么……朕都应你!朕……我们永远在一起,没有人能插入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猜疑与嫉恨!你说,好不好?”
名忧尘此时说完遗言,看似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无法再睁开双眼。不过一动不动将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的皇帝,在屏息片刻之后,还是看见名忧尘微微点了点头,启唇利落地应下一字……
“好。”
皇帝不再说话了,他一手揽住名忧尘的腰,另一手向前,握住怀中人的手。
十指交握,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栾天策心中蓦然划过这样和怀中人携手工白头的念头,高大的身躯不知是因喜悦还是绝望而剧烈颤抖。
皇帝同样颤动的嘴唇轻轻落在名忧尘鼻下,在刚刚感到怀中人微弱的回应之前,掌心里捏着的那只手悄然滑落。下意识急伸手腕,栾天策执着地将之前一直扣着的东西拽回掌中紧紧握住。
低头,皇帝见名忧尘面色恬静,嘴角似乎依然泛着淡淡的笑容,和以往一般宁静清雅,犹如好梦正酣。他终于无法自制地俯身完成最后的亲吻,然后用尽全身之力抱住这具仍然柔软的身躯。
良久之后,滚烫的泪水终于潸然落下,掉在名忧尘冰凉的发间与单薄的衣衫上面,映着窗外透进掖鸿宫的晕暗月光悠悠颤动,萧瑟寂寥。
【全文完】
尾声(番外)
栾天策走出秘道,还未看清立在出口等他的人就闻到一股醉人的花香,他的脸上不由自主扬起笑容,大步奔向看似迎接他的人。
“你这个当了五年皇帝的人,此刻好歹应有天子的威仪吧?怎么每次到我这里来都笑得如此难看?”
站在出口的人赫然是消失多年的文逸风,他一脸不耐地盯着深受天都百姓爱戴的明君,悻悻发问。
“你当年唆使二哥诈死私逃之时只怕笑得更加不堪吧?”
栾天策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朕记得赵王作乱之后,你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对朕说,只有和忧尘合作才能得到心头之爱。既然你知情爱妙味,就该明白朕来见最爱之人自然是笑逐颜开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当年我若老老实实与你这个皇帝合作,你掌权后肯定不会像名忧尘那样大方的答应我,只要青宁愿意离开那座憋死人的皇宫就不会为难我们,我当然只好对不起你了。”
文逸风不客气地反击,跟着转眼讽道,“再说,我仅仅是拐了一个没有任何官职的逍遥王爷出逃,并没有某些人那样厉害,竟使堂堂的一国之君神魂颠倒,为了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新后废除,还将其赐婚给骆斐勋为妻。”
“朕那是行善之举,难道你希望那个女子成为朕与忧尘在一起的牺牲品?不管如何,朕在忧尘假死之后好生安顿了孤灯与沉夜……总比你强,你在二哥出走之后就请忧尘遣散秦王府所有下人,只是为了不让他们发现二哥并未身亡。”
“那又如何?当初为了帮名忧尘摆脱麻烦,我先配合他让急于保命的傅御医故意去太后那里胡说他只有半年的性命,让她放松警惕。然后让名忧尘服下假死的灵药,在你立后那日行动,让你这个自诩聪明的皇帝以为他真死了,蠢巴巴地哭着,答应他所有的要求,真正做到对他‘从一而终’……哼,这样的手段才叫高明。”
“闲话少说,你把忧尘的身体调养好没有?朕只能每隔几日从密道出皇城来见他,要把皇位交付给承廷,只怕还有几年。如果忧尘的身体没有康复……”
“你还真把傅御医的话当真了?我文逸风出手,阎王是不敢留人的。我倒有些后悔将他的身体调养得这样好,竟能无忧无虑饮酒,弄得他隔三岔五跑来我这里找青宁拼酒,不将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你知不知道,他这样做很没有礼貌!”
“那你可以不救忧尘啊,不过你以前欠我一个人情,再加上你若没有尽心调养忧尘,二哥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栾天策愉悦地笑着,突然回想到之前提到的太子,轻轻争起了眉头。
“你母后还没有死心?她想让你的长公主成年后与藩王大婚,然后用她生下的孩子做太子?啧啧,我看你也好像没有太担心你的侄儿?”
“他若是连小小的后宫都摆不平,将来如何能接下天都的大好河山?”
栾天策似想到什么,目光赫然变得凌厉森然。但他出了秘道,随文逸风转了数十步,来到一个开着姹紫嫣红花儿的庭院中之时,眼神又转为柔软。
艳阳高照,和风送暖,庭院那一边立着几株古树,苍劲的枝叶遮去午后微微有些刺眼的明媚阳光,与四周绚丽多彩的花朵将两名坐在树下石上的男子团团簇拥包围。
已被天都国百官与民众认定死去的栾青宁与名忧尘,正坐在那块巨大的洁净青石上面。
他二人脚边歪放着几盏酒壶,其中好像没有佳酿。名忧尘此刻不胜酒力,斜斜倒下正好将头枕在栾青宁腿上,他右手中指尖仍然勾着一盏竖长方壶,似乎舍不得松手。
“名忧尘麻烦得紧,时常前来打扰青宁安休。不过在这种时候,他看起来倒是不坏。”
文逸风同样停下脚步,望向石下花丝目光也显出几分难能可贵的柔软与温情。
栾天策默默点头,眼神没有离开那个方向。栾青宁顶上松松挽着一枚骨瓷簪,名忧尘发间没有丝毫装饰。
他二人的相貌原本就稀世俊美,此刻一人白衣骨簪,一人青衫散发,衣袂飘扬,逍遥地亲密挨在一块,好似比这淡淡的阳光更加耀眼,让人看着就无法移开目光,只想静静在一边打量这副赏心悦目、如诗如画的妙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