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将秘卷递到暗卫手中,淡淡道:“送给安国侯府的阮青令,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是。”
秘卷送到安国侯府时,空中正落了蒙蒙细雨。长檐湿漉漉,青石间的春草也染上雨珠,在凉沁的风中飘零。
阮青令独坐在轩窗前,清瘦的手紧紧执着谢淮送来的秘卷,掐出一道痕迹。
烟雨缥缈,蒙在清远的面容上,映得他那双如玉的眼眸,苍白无力。
他起了身,缓缓朝阮连绪与二夫人的院中走。
咣当——
惊雷落下,药盏摔破在地。阮连绪尚未归来,二夫人苏氏立在阁中,神色惊惶地望着阮青令,喃喃道:“你……说什么?”
阮青令眉间失色,却恍然笑道:“母亲……我名中的令字,是不是皇令不可违的令?”
二夫人苏氏往后两步,隐约猜到阮青令知道了什么。她狠狠地侧开了目光,语气颤抖:“……不是。”
阮青令何许人也?一见着二夫人那躲避的神情,瞬间便明了过来。他恍惚地垂了眸,有几分恨自己这般敏锐,能闻色而观心。
“从前我便想,无论我做得多好,母亲都不喜欢我,究竟是为何?”
阮青令忽然笑了笑,几分潦倒道:“原来,从一开始,我本就是不该活在这世上之人。”
“别说了!”
二夫人哀叫一声,苍白的面容滚滚落下眼泪。她紧捂住耳畔,蹲在地上,哑声哭道:“只要见到你!就会让我想起当年之事。你不知道……这些年我过得痛苦!你为什么要知道?”
她忽然颤颤巍巍地起身,攥住阮青令的衣摆,瞪大了双眸:“你若平庸,若无知,若一生都糊涂潦倒,不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那么像那个人!”
阮连绪待她多般温柔,她不愿再活在被算计的阴影中。可阮青令从小到大,都像极了宣铧帝,谋略过人,一生都风华绝代,锋芒难掩。
从他在鹿鸣书院中,到了朝堂之上,每接近宣铧帝一次。二夫人就痛苦一次。
二夫人泪中扬笑,抚上阮青令的侧容,凄楚道:“早知道,当初,娘就带着你一起去死好了。这样如今……我们谁也不必受苦,是不是?”
阮青令一直沉默,面上没有半分神情。
良久,他终于抬了抬袖,却拂开二夫人的手,语气毫无起伏:“众生皆苦,如溺海中……为什么,要将他人的苦,算到我头上?”
二夫人一怔,久久说不出话。
阮青令不再看她,淡漠地转身离开,背影在雨中缥缈。
绿萼梅林,雨势渐大,无人前来这僻静之地。
失神落魄中,阮青令却不知不觉来了到这里。他望着雾雨朦胧的蓁蓁梅林,步履一顿,恍惚间走到树下,抬袖抚了抚。
偌大的安国侯府,没有他的安身之地。
只有这僻静无人的梅林,能容得下他吧?
阮青令笑了笑,沿着梅树缓缓坐下,仍凭雾雨打湿他的衣裳。渐渐的,雨势渐大,长睫下沾着的,也不知是泪还是雨。
孤苦无依时,一柄青竹伞忽然悠悠举过他发顶,为他遮去漫天风雨。
“……”
阮青令抬眸,沿着碧青色的裙摆缓缓上望。瞧见那张清澈的容颜时,不由得一怔。
正是途径此处的若若。
“……哥哥。”
瞧得独自坐在树下的阮青令,一身的落魄,若若简直恍惚得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那个风光霁月的阮青令。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