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说的是哪里话,阿秀从小就是您拉扯大的,姑母身体不适,我自然应该侍奉汤药。”
“房东家您好福气呢,那在下就不多打扰了,您歇着,养好了身子,生意自然也会好起来。”
“呵呵,裴宁你可真会宽我的心,”
房皓笑了笑,面上表情有点说不清的感觉,转头朝林秀看了看:“阿秀,你替我送送裴宁吧。”
“不用我”
“走吧,裴小姐。”
裴宁婉拒的话才说了一半,林秀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碗走上前来,跟在她身边向外走,裴宁也不好再拒,只顺着她的意思一道出了门。
“表小姐,送到这里就好了,房东家那里还需要您照顾,就请回吧”
“我出来的时候,就有人进去了,”
林秀温文地笑了笑,一边缓下了步子:“裴小姐,今天是我夫侍的祭日,你可有空陪我喝上一杯?”
裴宁惊了一下,自她在房家走动以来,从未听说过林秀娶过夫郎,乍听林秀这一说,不免生疑,慢慢停下了脚步:“表小姐说笑了,前几日在下还听城东店中掌柜的说起表小姐尚未婚娶,就已经高中了进士,并不曾听闻小姐有过夫侍再者,裴宁何德何能,敢当表小姐之邀共饮”
“怎么不能,”
林秀面上神情顿住了,眼里的温和慢慢退去,变得有些凄厉,伸手拉住她往外走:“走走走,这就陪我去喝个痛快”
裴宁被她一路拉着,怕引起府中人注意,再闹出什么事来,也不好怎么用力挣脱,只得跟着她到了一间酒楼。林秀熟门熟路地要了个二楼临街的小间,就打发了小二出去。裴宁见她又恢复了往日有礼的样子,心里却知她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沉默地瞧着面前的酒杯。
“你是不是不懂我叫你来做什么?”
林秀自己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举杯一饮而尽,才扯着衣袖抹唇。裴宁看了她一眼,对她不时变换的模样有些恼,只抬手挡开了她递过来的酒壶:“表小姐若是要追思先人,不妨一壶清酒,一束白菊,去故人坟前一祭。”
“哈哈哈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我要到哪里去寻那么一座坟?”
林秀笑起来,面上却渐渐染上哀伤:“你说得对,我还没有娶夫,他都还不是我的什么人你说,我去哪里祭他,我拿什么祭他?”
“表小姐,裴宁不知”
“别这么冷淡,你听我说完再走不迟,”
林秀见她起身要走,伸手格了一下,硬是把酒壶塞给她:“我有一桩生意要跟你做呢,要是做成了,你就不必再受当日知府后院那等羞辱了如何?这个筹码,可值得你留下来?”
裴宁动作一顿,又听到她凑上来压低了声音:“难不成,你还想以后再把夫郎送去给别人跳舞,给别人当小倌一样玩得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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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看着她激愤的样子,竟抬头朝她笑了笑:“裴小姐与夫郎果然是恩爱深重,叫人好生羡慕。”
裴宁转头,对上她带着探寻的视线,只在心里警惕了一番,冷声道:“表小姐,我敬你是读书人,没想到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叫在下难以想象。还请表小姐别开这种玩笑。”
“你知道这不是玩笑,”
林秀正色,收敛了笑意,一边盯紧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那样调戏夫郎,就算你不觉得丢人,难道就不想替你夫郎出口气?就不怕她哪一天兴起,又把你夫郎要走?”
裴宁心头一跳,怒气直直地往上涌,想到舒景悦那日强作镇定无畏的模样,更是有百般滋味在心头,又怨自己无能,又惜他前尘坎坷,见林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笃定了她会被影响,才勉强将情绪稳住,拱手道:“这是裴某的事,不劳表小姐费心,表小姐若是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我有办法,让你变得有钱有势,”
林秀并未因为她带着嘲弄的口气而生气,依旧维持着笑容,轻声道:“若是你帮我得了房家的生意,我可以保证房家的一切都任你动用,去对付张珏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怎么样?”
“你想要房家的生意为什么?”
裴宁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地挑明了意图,一时竟把心里最想不透的事问了出来:“你与启扬小姐是总角之交,如今也是各有天地,为何偏偏要执着于房家的生意?再者,房东家待你实在不薄,就算知道你跟启扬小姐不和,也没有也没有刻意偏袒启扬小姐”
“总角之交?没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要什么我都是肯让给她的,可她她却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
林秀激动起来,把酒杯拍在桌上,杯中的酒撒出来,泼湿了她自己的衣袖,她却不管不顾地伏在了桌上,失声地发出一声呜咽:“我说了我要娶他做夫侍的,说了等过了年就给他开脸,收了房的,她怎么还能、还能把他送给那个疯子”
裴宁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发泄情绪,对她带着哭腔的话听得半懂不懂的,既不知该如何劝慰,又不能一走了之,只得等她慢慢平静下来。林秀扯着袖子在眼角狠狠抹了一下,抬眼看着她:“你肯不肯干?”
“什么?”
裴宁脑子里乱哄哄地,林秀的话听起来像是房启扬抢走了她的心上人,但她与房启扬相处也有一段时日,并不觉得她会是那种夺人所爱的人。
“怎么?你不信我么?”
林秀喝了不少酒,酒气却并不上脸,脸色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直起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颓然倒回座中,靠在椅背上:“你不用怀疑我在骗你,前年吊死在府里的那个人,你总听过吧?他就是我原本要娶的夫侍,宁惜”
“前年啊,那是”
“没错,就是被张珏玩残了那个人,现在你信我了么?”
林秀打断她的话,眼神有点凶狠:“要是你还这么下去,你那个做过歌舞子的夫郎,恐怕就是下一个惜儿。”
裴宁瞧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缓缓忆起昔日在街上看到过的那个男子,面容清秀,翦如秋水,却是毫无生机的模样。她记得,也正是从那一日起,她明白了自己心底对舒景悦的感情。竟然,都已经整整两年了。
“表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无论张珏如何?我却不会将自己的夫郎当做礼物或筹码送出去,”
裴宁压抑着被她挑起的怒气,平声答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却是不信她能强行抢人。”
“你不会送,难道别人也都不会送么?哈哈,难道我就想把惜儿送给她么?!”
“表小姐,那你为何不救下他?退一万步说,他被房家带回去后,你为何不依照昔日承诺娶了他,好生照料?”
裴宁不冷不热的话像是踩到了林秀的痛脚,她猛地灌了一杯酒,止不住地呛咳起来,裴宁递过去手巾,她却一挥手挡开了。
“怎么救他?房启扬意志如铁不可动摇,姑母也对我避而不见,我拿什么去救他?后来后来变成了那种情况,我求姑母把他从街上带了回来,他清白丧尽,怎么还肯嫁给我,他是宁死也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