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还在继续,屋里多开了一盏灯,但光线仍很幽暗,罗伊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身上的毯子有一半滑落到地板上,他突然有些懊恼,因为他不想让合作者看到他这样不设防的一面,特别是欧阳敬晖。『嗯……我竟然睡着了。』罗伊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钟表,已经九点半。『对,而且你应该继续睡。』他走到边上关了音响,『我会在这边住几天,和你讨论一下方案。』罗伊突然放心,觉得对方和自己想像的出入不大,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了,所以当即充当主人,开了他一句小玩笑:『你可以随便挑一个有床的房间睡。』他倒也幽默:『多谢款待,我会安排好自己的。』罗伊突然想起现在自己待的卧室正是欧阳敬晖的,所以就叫住了正往浴室走的男人:『嘿,我去客房睡,主卧还给你,我昨天有换过床单。』欧阳停下来回头,表情有些玩味:『我似乎有了一个有礼貌并且懂得勤换床单的房客。』『准比你在校舍里遇到过的那些人强。』捡起毯子,罗伊打算回客房,『我不想喧宾夺主,嗯‐‐刚才这个成语用的对吗?』欧阳敬晖笑而不答,他总觉得罗伊具有一种隐秘的攻击性,当然,这个感想只藏在欧阳心底,并没有述之於口。他们在住处碰头,本是件多少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如果双方都是习惯划分领地的男人又另当别论,公私绝不混淆,而且不善於在私人时间伪装严密,就比如隆泰的董事长也会替人盖条毯子,王牌设计师也会捧着别人的书躺在别人的沙发上睡个熟透。他们基本上是两类人,但本质接近。罗伊有种预感,除了公事之外,他和欧阳敬晖最好不要再有额外的深层次的接触,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他还是比较不习惯与一个几乎不了解自己的人主动表示亲近,更何况他对欧阳有种过於特别的感觉。只要有一点心事,罗伊就会失眠,更何况今天又换了一张床,有点不适应,於是他摸黑出去想喝杯威士卡,刚走到半楼梯,就发现楼下已经有人,昏黄的灯光打在欧阳敬晖右侧脸上,眼睑处投下一道神秘的阴暗,也在墙上留下一个完美的人体剪影。他披着深色薄棉上衣,独自坐在吧台上看着手提电脑,罗伊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那种久违的忐忑好像一股激流淹没了他原本鲜明的思路轨迹和敏锐判断力。对方显然也察觉到脚步声,朝这边看过来,罗伊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有打扰到你吗?』『正在见证你会议上的风采。』欧阳敬晖扭头有些夸张地说,即使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诚意十足,可这样的男人作任何表态均有深厚功力作後盾,你并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真是假。『噢?』罗伊困惑地走近他,一看电脑萤幕才失笑,『想不到我还算上镜。』『会议的录影资料我让秘书传给我了,我想我应该认真对待每个进展。』『那‐‐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罗伊在寻找辞藻,『工程方面的。』欧阳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罗伊,然後却顾左右而言其他:『要来点酒提提神吗?』罗伊又发现他们之间的一个区别,对方是深谙灵活拐弯的人,自己则比较喜欢笔直到底。双方在之後的一小时里就会议内容交换了想法,整理出一些重点,以备考察,当罗伊在一个意见上冥思苦想时,欧阳敬晖突然合上了手提电脑,这样解释道:『已经破例了,在私人时间谈工作。』罗伊才意识列,这的确也不是他的风格:『嗯,不过你的那些建议我会认真考虑修改。』『我知道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罗伊的心脏又鼓胀起来,清亮的眼睛闪过一丝疲惫,他准备上楼,远离那些莫明其妙的躁动:『我‐‐去休息。』『我时差还没调过来,再待会儿,你去睡吧。』欧阳敬晖拍了拍罗伊的肩,提起酒杯往厨房去了,在罗伊上楼梯的时候,他又探出身子问,『要来点夜宵吗?』『不了,谢谢。』说实在的,罗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欧阳敬晖两个处在两极的人物会在半夜促膝长谈,即使谈的是公事,那局面也够可观了。如果一开始,只是巧合,那在这么多次命运的刻意安排下,他不得不承认,他跟这个欧阳敬晖正在产生某种密切的联系,就像他们一开始有些模糊主观的合作意向,不存在谁替谁作主的概念,大家都只要做好自己这一块,并争取取得最大程度的沟通,协调各个阶段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