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自然的坐上了汽车,车门关闭,卫兵随即上前站到汽车踏板上,保卫汽车内的贵人。她依然很自然,因为这已是她习惯了的生活。叶春好回了雷府,可在雷府大门口下了汽车之后,她想了想,却又掉头走出去,打算去瞧瞧张嘉田。张嘉田虽然没有受什么致命的重伤,但如今毕竟是动不得了,身边又没有亲人,她往日受过人家那么多帮助,没有看过一次便再不露面的道理。独自一人走向张家,她半路遇到了个卖活鱼的,还买了一条大鲫鱼。草绳穿了鱼嘴,她用指头勾着草绳,大鲫鱼没死透,偶尔还要摆摆尾巴打个挺,甩了她一腿的水点子。她觉着这水会有鱼腥味,所以走得加了急,乘风似的一路疾行到了张家。她进门时,张嘉田正坐在窗下桌前,对着一面玻璃镜梳头发,窗户大开着,他闻声抬头,紧接着脸上就现出了个大大的笑容:&ldo;春好!&rdo;他的笑容大,嗓门也大,嗷的一声喊出来,吓了叶春好一跳:&ldo;二哥?&rdo;随即她看清了张嘉田的面貌,忍不住也笑了:&ldo;二哥,你这养伤的人,怎么还臭美起来了?&rdo;张嘉田自从当上了卫队长,衣裤鞋帽都上了一个档次,穿得是很不赖了,然而样式都很平常,不像今天这样,居然换了一身浅灰色的笔挺西装,白衬衫领口敞开着,没系领结领带,瞧着反倒是清凉潇洒。叶春好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发了感慨:&ldo;二哥,你穿西装,倒是好看得很。&rdo;这话不是恭维,而是实话。张家田是个宽肩长腿的大个子,衣架子似的挺拔瘦削,把那一身新西装撑得有型有款。新剃的短发抹了发油向后梳了,衣服的颜色越是浅淡洁净,越是显得他头发眉睫都乌浓。听了叶春好的点评,张嘉田乐得合不拢嘴,一口白牙全晾了出来:&ldo;哈哈,是吗?哈哈。&rdo;叶春好看了他这个乐不可支的劲儿,不敢再夸,只说:&ldo;我买了一条鱼,做给你吃。&rdo;张嘉田的嘴还咧着:&ldo;哈哈,鱼?&rdo;他反应过来,立刻手摁着桌沿想要起身:&ldo;你给我做鱼?你还会做鱼?&rdo;叶春好连忙抬手向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不许他起立:&ldo;厨艺不好,我做着试试看吧。&rdo;叶春好在人生的前二十年中,都是在家做大小姐的,故而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并无煎炒烹炸的本领。不过她也会做一两样菜肴,兴致好的时候,偶尔出手做一次,只当是玩。鲫鱼这东西,她只会红烧,因为她的小弟弟爱吃红烧鲫鱼。张宅的厨房,因为难得使用,所以倒很洁净,厨具也俱全。叶春好挽起袖子,找了一条毛巾围在腰间充当围裙,一边慢条斯理的料理那鱼,一边和张嘉田说闲话‐‐张嘉田是被家里的仆人搀过来的,此刻正坐在灶台旁的椅子上。叶春好劝他道:&ldo;二哥,你就回屋子里去吧,我不是嫌你碍事,是你这身衣服待会儿被油烟一熏,就有气味了。&rdo;张嘉田笑道:&ldo;没事儿,一身衣服能值几个钱,熏臭了就送去洗,洗不干净的话,再做一身也没什么。&rdo;叶春好低头拾掇着鱼鳞,心中很不以为然,觉得张嘉田有暴发户气‐‐一身西装的价值,当然是有限的,可是没有这样对待东西的道理。按照老话讲,这是不惜福的表现。张嘉田笑嘻嘻的看着她,看不出她的心思,只看得见她的容颜。她低着头忙碌,显出了清秀眉眼和笔直鼻梁,面孔不施脂粉,清白老实,反倒无懈可击。煎好鱼添上汤,她把锅盖盖了上,自己摇头遗憾:&ldo;我真是马虎了,就只带了一条鱼来,忘了你这里不开伙,不会有那些佐料。这条鱼的滋味,怕是不会好。&rdo;张嘉田笑道:&ldo;现在都闻着香味了,怎么可能不好?春好,真是没想到,你一个大小姐,还有这个手艺。&rdo;&ldo;我早不是什么大小姐了。&rdo;张嘉田略一思索,随即叹了一声:&ldo;春好,你的毛病,就是太要强了。你看你现在,虽说也有一份差事,能够按月拿钱,可俗话说得好,钱难挣、屎难吃。你一个大姑娘家,天天的要做事,难道不辛苦吗?况且大帅身边的人,都是人精,那个林子枫,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你跟他做同事,容易就怪了。&rdo;叶春好听了他这一番妙论,就觉得这人实在是欠缺文化,好话都让他说得不好听了。掀开锅盖看了看火候,她盖上铁锅,低头答道:&ldo;若说难,别人也是一样的难,别人能受,我就能受。况且现在我也不觉得难,天天有事做,反倒觉得精神充实。&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