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微微缩了一下,挣扎着道:&ldo;我是‐‐&rdo;说了半句,又觉不好开口,迟疑片刻,道,&ldo;听说大少爷想让母亲的牌位进祠堂?&rdo;罗靖眉头一皱,手上又紧了一分:&ldo;轮得到你来多嘴!&rdo;沈墨白双脚几乎离地,拼命去掰他的手,哪里掰得动一分?罗靖冷眼看他脸都涨红了,才突然松手:&ldo;滚!再胡乱打听些不关你的事,小心你的小命!&rdo;沈墨白摸着发疼的颈子,心有余悸,但转眼看看墙角边满眼泪痕的女子,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ldo;大少爷,令堂并不愿入罗家祠堂。&rdo;罗靖本来已经要回房,闻言猛地转回身来,眼中戾气大盛:&ldo;胡言乱语,谁派你来的!&rdo;沈墨白被他骇得瑟缩了一下,轻声道:&ldo;这是令堂的意思。&rdo;罗靖怒极反笑:&ldo;好好好,你竟是个神棍!碧泉,把他拿下,明天一早送到衙门,治他个妖言惑众!&rdo;碧泉答应一声,上来就提人。沈墨白挣扎着道:&ldo;我不是神棍。令堂就在院中,只是大少爷你看不到而已。&rdo;他说得认真无比,罗靖和碧泉不由自主都将目光向院中移了过去。夜色昏暗,自然是什么也看不清,但觉一阵微冷的风似乎在身边萦绕不去,耳边只听沈墨白轻声道:&ldo;令堂过来了,就在你身边,只是她触不到你,你也看不见她。&rdo;罗靖被他说得颈后一阵凉,本来要发怒,但听他语声柔和中微带伤感,不知怎么的竟然发不起火来。不过这也不过是一瞬之间,随即便冷笑道:&ldo;你还越发上来了!碧泉,掌嘴!&rdo;碧泉答应一声,就要上前。沈墨白这一会已经知道这位大少爷是个厉害人物,一听这话先退了一步,轻声道:&ldo;我说的是真话,大少爷如果不信,可以请乩。&rdo;罗靖眉一扬:&ldo;什么?&rdo;沈墨白眼睛看着他身边,道:&ldo;请乩,让令堂亲自跟你说。&rdo;房里点了四五支蜡烛,碧泉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才弄来了足够的沙子铺在桌面上。沈墨白从院中槐树上折了一段树枝,修去旁枝,用小刀在端头上仔细雕刻。罗靖原本抱着看戏的心思,看他这般细致,由不得凑过去也看了看,却看不出什么,问道:&ldo;这是什么?&rdo;沈墨白雕完,将下端稍稍削尖,道:&ldo;乩笔。&rdo;用手拂平沙面,将乩笔插在正中,转头向罗靖道:&ldo;二位请退后些。阴魂最怕阳气灼烁。&rdo;罗靖心里冷笑,带着碧泉果然后退了两步,心道:看你如何装神弄鬼。只见沈墨白站在桌前轻声念了几句什么,伸手握住了乩笔。屋中有片刻的寂静,碧泉睁大眼睛看着,却半晌没有什么动静。眼睛睁得有些酸了,不由得眨了一下。只这一眨眼,忽觉桌上的蜡烛烛焰似乎变成了微绿色,颈后隐隐有一阵凉风,仿佛有无形之物打眼前一掠而过。屋中本点着火盆十分温暖,这一刻却忽觉冷了下来,机灵灵的就打了个寒战。想说话,喉中却似乎梗住了。他转眼去看罗靖,见罗靖双眼死死盯着桌上,再转眼看去,乩笔已经动了。他从前见过这扶乩之事,说是鬼神降临,其实都是扶乩人手笔。但沈墨白此时手只虚虚罩在乩笔上,五指张开,只掌心轻轻抵着乩笔,说是他在划字,实在说不过去,但乩笔却实实在在是在移动。碧泉觑着眼看去,只见沙面上缓缓划出几个字:&ldo;靖‐‐吾儿,十五年未见,竟已长成,不胜喜悦。&rdo;罗靖心下惊疑不定。这些话并算不了什么,只是那笔迹倒真与他亡母相似。不过母亲死时他不过一十三岁,亡母所留手迹亦不甚多,沙上划字与纸上书写又毕竟有些区别,并不能肯定。沈墨白见这十余字写完,沙面已经画满,便伸手一一扫平。乩笔便又缓缓动起来:&ldo;当年所遗玉镯仍在否?儿年已长,当娶妻生子,甚盼。&rdo;罗靖心神剧震。母亲当年临终之时从腕上解下一只玉镯给他,说是外祖母所传,将来再传给他的妻子。这玉镯不甚值钱,若不是知情之人,断不会独独提起。到了此时,那扶乩请魂之说,他已是信了一半了。沈墨白将沙面扫平,乩笔又写道:&ldo;入祠非吾所愿,身后虚名,云烟过眼。钱塘旧景,埋骨得宜。吾儿谨记,儿兴荣之日,母犹生之时。&rdo;乩笔缓缓移动,一字一划将字迹显现出来。罗靖只觉一阵微凉的风似乎总在自己身边萦绕不去,仿佛一只手轻抚自己头发一般,情不自禁跨前一步,&ldo;母亲&rdo;二字方要出口,沈墨白手腕一震,乩笔突然从中折断,沙面顿时乱了。碧泉啊的一声,急问道:&ldo;怎么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