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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郭平宇做生意（第1页）

又是一年的六月十八，透蓝的天空稀疏的飘着几朵白云，似火般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刚下过雨，人们像是生活在蒸笼里一般，闷热的喘不过气来。

每每这个时候史家河就会唱戏，这就是前面所说的张自在的庄里，史家河自文化大革命结束三年后，便是年年唱戏，这个村庄属于新龙乡，离新龙乡只有十几里路，也是距离郭家村最近的一个在川上的村庄，因为在川上，所以比较有钱，才能年年请戏子来，不同郭家村，三村合一也只能每五年请一回戏子，其余都是说书。

在当年的农村，庙会的集聚效应不亚于现代大型演唱会的效应，而那些戏子或是说书人便是人们心中的明星。不同的是，庙会仅主办方出钱，远近的村庄都可以免费观看，不分穷富贵贱，图的是一个热闹。

这一天，周边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少都会去，家家户户赶着自家的毛驴或者牛车，车子里坐着自家老小，带着热水瓶，干粮，雨伞以及厚的衣裳，像是出远门一般的，几十个车子这样挨着走，那场面盛为壮观。

当然，那些做生意的人，也会在庙会的这几天里，狠狠赚上一笔，郭平康很早现了这一商机，几天前便从林阳市买回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孩玩意，想大干一场，郭平宇前面牵着自家牛车，拉着郭平康的货物，一旁坐着郭仁保，郭平康同母亲坐在车辕儿上，边抽烟边拉话，后面跟着的是郭仁爱一家，郭仁爱的牛已经登劲儿了，由郭平毅牵着，郭仁爱婆姨汉坐在车辕儿上。

一路上，大家像商量好集中去串亲戚那样，有说有笑的排成一排走着，那些唱歌好的年轻后生，在婆姨女子们的鼓动下，自信的吼两嗓子信天游，真是好不快活。

庙会上的人很多，有卖凉皮碗托的，有卖麻花油条的，有卖零食小吃的，有卖娃娃玩具的，还有卖些平时家用的，有抱着冰棍儿到处叫卖的，当然，还有些没找哈婆姨的光棍儿，到处打听着没嫁人的姑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郭平康找到一块儿阴凉地方，卸下牛车，将牛绑在一棵大树上，又将车子拉在能看到戏台的地方，让父亲坐在车子里看戏，代照看东西，随后又招呼着郭平毅将车子与自家车子放在一起，牛也拴在一搭，方便郭仁保一起照看，这时候，郭平宇已经砍了一抱草过来了，丢在两个牲口旁边，郭平毅也同郭平宇砍草去了，郭高氏同郭赵氏等人去了戏台下面，找个风水宝地等着开戏，郭平康找了一个人流较好的地方，将带来的东西铺开，安营扎寨，郭平康口才好，又能揣摩买家心里，戏还没开始，东西已经卖出去不少，等到戏场里锣鼓喧天了，他给弟弟交代了一番，拿着卖来的钱，为自己买了一条烟，便去戏场了。

凡是庙会上请来戏子唱戏的，一般都是三天，分起戏，正戏和完戏，起戏是第一天的后晌唱一会儿，都是短戏，因为戏子也都是第一天上午才来，来了需要搭戏棚之类的，到了下午，只有距会场近的本庄人会来凑凑热闹，正戏，是戏最多的一天，一般前晌九点开戏，晌午休息一个半钟头，戏子们吃饭化妆，直到后晌六点才完，中间又休息一个钟头，便是夜戏，夜戏两个钟头，九点完，因为有路远的人，得三个钟头才能回家，第三天便是完戏了，主要是第二天白天正戏的一个收尾，也叫杀戏，多数是好人的冤屈得以昭雪，坏人的恶行得以惩处。

今天是正戏，是人数最多的，戏也是最多的一天，都是大戏，唱的是《金沙滩》，郭平康最喜欢看这一出戏，有时候自己在家里也哼那么一两句，这样的好戏，他不会错过。

郭平毅将衣裳耷拉在头部遮阳，津津有味的看着戏，一旁的郭仁爱却是满脸愁容，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塌哈一屁股饥荒，平蕾娃殁了，平毅娃考了几年也没个结果，总觉着脸上害臊，谁家这样条件的人，还有心情出来消遣，只怕别人都在指指点点呢，但婆姨郭赵氏喜欢看戏，郭平毅也撺掇着去，一家人好容易这么有说有笑过一天，郭仁爱是个惜福的人，想来想去，为了哄家中另外两人高兴，只能陪着。

戏场之外，则是一些卖东西的商贩们，望眼欲穿的看着谁来买自己的东西，郭平宇是个老实的，又有些呆笨，很多人以为他是个傻子，想故意骗他，不料他是一根儿筋，郭平康说好的价格他一分钱都不让，看的人多，买的人却很少，有时候他看不紧，总被那一俩个不正经的人摸走了，他像一头倔牛，别人也懒得和他讲价，干脆去了其他地方买。

到了晌午，戏休了，所有人也满意的离开戏场，找块阴凉地方，各自吃东西去了，郭平康给郭平宇带了两个白面馍馍，顺便看一下他赚钱的情况，正好来了一个婆姨抱着个娃娃，那个婆姨看上了一个漂亮的夹，在上面摸来摸去，问到“这个夹多少钱？”

郭平宇道“两毛钱。”

婆姨道“这么个东西，两毛钱多贵啊，便宜点。”

郭平宇像是一个录音机器一样“两毛钱。”

怀里的娃娃也跟着学“两毛钱。”

婆姨生气的丢下夹站了起来，郭平康见状，赶快道“大姐，你看这个夹多漂亮啊，多适合你啊，你这么漂亮，这个夹最适合你，两毛钱你拿走，我不赚钱，”

随后，又拿起一个气球道“我再送你一个娃娃玩的气球，我兄弟是个老实人，讲的都是我说的最低价格，主要是大姐你适合戴这个，”

那婆姨被夸的满脸通红，从布袋里掏出两毛钱便放下了。

等那婆姨走后，郭平康冲着郭平宇骂道“你蠢驴吗？没看那婆姨喜欢那个夹，我是五分钱进的货，你送她个气球，还赚着呢，卖东西不要一根儿筋，我说你一早上啥都没卖出去呢，你今天不卖完，晚上你别想吃饭了，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会，真是一头猪，把那两个馍馍吃了，好好看看我卖。”

不久，郭平康就又卖出去几个娃娃们的玩具，他也不由得为自己良好的口才而点赞，晌午，火辣辣的太阳像个大火球，炙烤着大地，热的人不想动弹，郭平康两颊不停的流着汗，也不想站起来叫卖，拿着扇子顶在额头上，给了郭平宇两毛钱，让去买几根冰棍儿，娃娃们中午也不睡觉，喜欢在卖玩具的地方看来看去，条件好的家庭，给买一两个，条件不好的，抱着娃娃远远走开。

后晌，一听到锣鼓想起来，郭平康着急去看戏，便同郭平宇讲“那些买东西不讲价格的，啥都不用送，讲价格的就送一个气球或者两颗糖，东西不能贱卖了，”

交代完后，便凑在看戏的摊子里坐下，又买了一根冰棍儿塞在嘴里，还不时的和旁边坐着的几个女娃娃聊天，很是潇洒。

莎士比亚曾说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文学和戏曲欣赏中，有不同经历的人，对同一部作品的感受自然不同，看着那戏里的潘仁美害的杨家将一个个死去，郭仁爱也跟着流泪，好人的命总是短的，一如他的女儿郭平蕾，戏曲里的苦与难总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他郭仁爱的苦与难却不知要何时才能磨完。

郭平康看着二达二妈用手巾擦着眼泪，心中也不是滋味儿，不由得想到了平蕾娃，要是妹妹在的时候，肯定会逗的老两口开怀大笑，那些让人难过的剧情就不会影响到人的心情了，郭平毅真是念书念傻了，坐在父母旁边，却就知道看戏，于是又买了几根冰棍儿，给二达一家人送去，一边调侃着二达和二妈道“咱看戏来消遣的，看你们哭的，瞧瞧我妈心多硬，不掉一个眼泪珠儿。”

众人的眼光转向郭高氏，郭高氏生气道“这娃娃就知道拿我玩笑，”

说罢，也拿着手巾擦起了眼泪。

郭平康将手中的冰棍儿给大家散去，又道“好容易有个开心日子，快活一天是一天，吃饱这顿，管下顿干嘛，下顿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又给二达递上了一支烟道“二达，你平时就喜欢看这戏，好好看，没人管的了咱，”

这话是理儿，郭仁爱和郭赵氏也听的清楚，平康娃是长大了，说话也是有自己的道理了，婆姨汉两个吃着冰棍儿，相视一笑，觉着舒畅多了，四十岁的人了，竟然不如个娃娃活的明白潇洒，也算是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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