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遥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朝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目光扫过她锁骨的芍药花,道:“你今日这身打扮,不错。那朵芍药绘彩,是白三娘的手笔?”
宋星遥微惊,不过转念一想,白三娘本就出自宫中,长公主这般手眼通天的人,对她有印象也不足为奇,于是放下心道:“禀殿下,不是白老师所绘,只是我去岁跟着老师学了点皮毛,自己画的。”
“我说呢,这芍药勾得粗糙了些,不过颜色漂亮,衬你。”
长公主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又道,“想当初三娘是宫里唯一会绘彩的宫人,替宫里好些贵人都画过,自她离宫后,倒是少见了。我记得她最擅长绘的是牡丹,你怎不画牡丹?”
宋星遥福了福身,方开口:“都道牡丹真国色,此等名动京城之花,当属花间王者,只衬殿下这般品格的尊贵女子,我等长安芸芸凡生,不过借芍药窥得些许牡丹风采,学几分殿下风仪,已够融进这春日盛景,若将牡丹上身,未免画虎不成反类犬。”
长公主再次被她逗到笑出声来:“你这嘴上是抹了蜜?画朵花也能扯上本宫。”
显而易见这是个马屁,但还是拍得赵幼珍十分愉快。她身居高位多年,身边围着多是些高门贵女,即便要奉承她,一般也都含蓄内敛,偶尔也有些身份低微的人恭维她,不过说出的话又未免过于粗鄙,不比这宋星遥,马屁拍得虽然直白,听起来却叫人身心愉快。
她一边笑,一边又扫过殿上诸人,忽然轻叹一声:“不过本宫就喜欢你们这些漂亮的小娘子。年纪轻轻正值花信,就该好好打扮自己,莫等错过了年华再来感慨。想本宫当年与你们一般大小之时,只知沙场驰骋,最好的年华都付予黄沙蔓草,从未好好打扮过一次,如今想来……”
她言下有唏嘘之意,四周众人忙连连恭维,县主亦开了口:“殿下春秋正盛,容貌未减当年,无需为此伤怀。”
长公主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年纪摆在这里,再怎样也不比当年了……人,得认老。”
“殿下。”
宋星遥又开了口,“我等年岁虽浅,正值青春,却也如温室之花,一辈子困于家宅,怎比殿下您心胸之大,见识之远?您心中有我们穷极一生都难以相像的黄沙蔓草,金戈铁马。普通女子的韶华以貌为美,殿下的韶华,却是大好河山。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有这番成就?韶光易逝,容颜难留,存在于心底的偌大河山,才是您永不会老去的韶华。”
这话说完,殿上竟无一人能接上,就连赵幼珍亦随沉默,再开口之时已嚼上几分深意。
“你这丫头,倒真有些意思。”
她启唇淡笑,不再是先前爽朗的笑,带了些许探究,“我喜欢你和你这只猫儿,你可愿跟我?”
此话当着众人之面问出,直叫人心中波澜暗生——能够跟着长公主,即便她出身小官之家,日后身份必然水涨船高,已不可同日而语。
“能跟着殿下是六娘之幸,我愿追随殿下左右。”
宋星遥闻言强抑心头狂喜,将礼一躬到底。
“公主府中也有座猫楼,正缺个管事儿的,你先替我管着,官职……本宫再想想。”
长公主斟酌片刻方道。
长公主府上自有女官,类同后宫,不过她并未立刻给宋星遥封官,宋星遥反而更觉欢喜。马上封官那她大抵也就只到那个位置,如今既然没马上封官,大抵是长公主存了考校之意,待她考验过后才能决定,这是真想用她的意思,她得好好表现。
“六娘领命。”
宋星遥欢欢喜喜地应了,一脸笑意藏都藏不住。
“行了,玩了大半日,本宫也乏了,散了吧。馆内给诸位安排了寝殿,诸位若想多玩几日,也可在此小住。”
长公主摸了摸猫,起身又朝宋星遥道,“你这只浮锦本宫甚爱,你带着它就在这里住下,过两日随我回公主府。”
语毕,她便带着人踱步离去,余下众人在后目送她,待她出殿后,才有几位夫人跟着出去,殿上的人渐渐散去。宋星遥上前抱起浮锦,刚转身就被几人围住,都是见她被公主另眼相看前来与她交好的,当然也有许多依旧看不上她,不屑她奉迎拍马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