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属于是典型的汉臣,他本无资格住在内城。
因康熙格外的体贴李光地,在东安门外的东厂胡同赐了一座前明内阁辅的大宅子,他便住到了镶白旗的地界上头。
按照规矩,汉臣都要由东华门进宫。而东华门就在东安门的里边,李光地从家里进宫上朝的距离,短的令人指。
玉柱赶到东厂胡同的时候,胡同里已经挤满了来道谢的新举人。
吴江拿着玉柱的名帖,挤过人群的时候,玉柱听大家议论纷纷,李光地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玉柱虽然不知道贡院里生了什么,但是,他心里却明白。
这种敏感的时刻,以李光地的谨小慎微,肯定不会去招惹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李光地见不见玉柱,其实并不重要。以玉柱的雄厚家世,也不需要依赖李光地的官场提携。
重要的是,玉柱在中了解元的当天下午,就来拜谢师恩了。
这便是很多小镇做题家,曾经因为不懂,而栽过大跟头的人情世故。
实际上,会做人,并且和上司的私交到了位,才是提拔的关键。
越有才华的人,越容易仗着才华,不把决定你前途和命运的上司放在眼里。
比如说,李白,就是鲜明的反例。
你就算是再有本事,又如何呢?说你不行,你就不行,再行,也不行。
果然不出所料,吴江回来的时候,禀报说,李光地不见客,谢意心领了。
于是,玉柱转道又去了梁惠农那边。
梁惠农是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看似清贵之极,其实手里并无实权。
作为清流中的清流,梁惠农又只是同考官而已,自然不需要有太多的避讳。
听说玉柱来了,梁惠农倒是在第一时间,就让他进了宅子。
见面之后,就见一名身穿青缎便服的中年男子,端坐于太师椅上。
玉柱赶紧长揖到地,毕恭毕敬的说:“门生玉柱,拜见房师大人。”
梁惠农笑着摆手道:“勿须如此多礼,坐吧。”
玉柱斜着身子,侧身坐在太师椅上,且只坐了半边屁股。
梁惠农暗暗点头,他本以为玉柱,最快也要后日上午才能来拜谢师恩。
按照常规,张榜的第二日,谢座师。梁惠农这个房师,自然要靠后了。
没想到,上午刚张了榜,玉柱下午便来登门道谢,竟与嚣张跋扈的隆科多,有着迥然不同的谦逊作派。
梁惠农心里舒服了,也就有了谈兴,便很“自然”
的想起了贡院里生的事儿。
他笑着说:“说起来,你的卷子做得确实漂亮,一看就知道往日里下过了一番苦功夫。”
这话隐含着多重意思,玉柱一时判断不明,便试探着说:“不瞒房师大人,门生参加乡试之前,曾游学于江南的九华书院,窃以为受益匪浅。”
“哦,竟有此事?难怪了,你的文章凝练通达,遣词用句也很精妙,老夫一眼便瞧进去了。”
梁惠农这话看似平常无奇,实际上,已经透露出了很多意思出来。
很多时候,听话不仅要听音,还要看具体的神态和动作,综合起来才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有些场面话,看似云遮雾绕,令人摸不清头脑。但是,仔细一琢磨,其实大有学问和深意。
以梁惠农的同考官身份,他本来就是玉柱的荐卷房师,却偏偏拿一眼便瞧进去了说事,这就很有些意味深长了。
反过来说,就是有人并不支持玉柱的好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