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吃完饭,再在秋梧院拖着薛忱下了数盘棋,眼见薛忱呵欠连连,才不得不作别,回到自己居住的毓秀园。他在秋梧院时浑没觉得出汗,一回到毓秀园便连声叫热。小柱子等人忙将大木桶中倒满水,谢朗将衣服脱得精光,跳入大木桶内,长长地叹了声,&ldo;爽啊。&rdo;他正闭目享受这井水的清凉,却听小柱子在外叫了声,&ldo;老祖宗!&rdo;太奶奶似是笑眯眯地在问,&ldo;少爷呢?&rdo;&ldo;回老祖宗,少爷在洗澡。&rdo;太奶奶似是要推门进来,小柱子连声道:&ldo;老祖宗,少爷他、他正在洗澡---&rdo;太奶奶将拐杖顿得笃笃响,骂道:&ldo;他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什么我没见过!&rdo;门吱呀一响,吓得谢朗急忙缩入水中。太奶奶举起拐杖,将木桶敲得嘭嘭响,不耐道:&ldo;出来出来!躲什么躲!太奶奶都快进土的人了,你怕什么羞!&rdo;谢朗只得将头钻出水面,双臂攀在木桶边沿,嘻嘻笑道:&ldo;太奶奶,什么事?&rdo;太奶奶目光在他赤。裸的双臂上一掠而过,又围着木桶转了几圈,什么也没说,出门而去。谢朗摸不着头脑,想了片刻,懒得再想,不停将水往头顶淋,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小柱子在外听见了,卟地一笑,低声向小武子道:&ldo;少爷怕是在思春吧。&rdo;小武子笑得贼兮兮,道:&ldo;少爷回来后还没去过珍珠舫,我看,是在想珍珠舫的姑娘了。&rdo;四三、温香满怀难消受谢朗将手中的肉条喂给大白,想了片刻,唤道:&ldo;小武子。&rdo;&ldo;少爷,有何吩咐?&rdo;小武子笑着跑过来。谢朗摸了摸大白的头顶,问道:&ldo;这涑阳城,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rdo;小武子想起昨晚之话,贼笑着点头,&ldo;有,翠湖。&rdo;谢朗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怒道:&ldo;我要带蘅姐出去玩,你竟让我带她去翠湖?!&rdo;小武子眼珠乱转,道:&ldo;少爷,这涑阳城其它好玩的地方,您都带薛家二位去过了,只剩下翠湖没去。翠湖夜景极美,不去太可惜。再说了,您又不是带他们去喝花酒,就坐坐船、游游湖、吹吹风、听听曲子,再和薛二叔在船上下几盘棋、对几句诗,岂不是最风雅的事情?&rdo;谢朗听了大为意动,眼下天气渐热,谢府竟似闷得透不进风来,若能带着蘅姐去湖上吹吹凉风,倒是不错。他再想起回京后还未去见过秋珍珠,也不知她最近怎么样了。秋珍珠虽落迹风尘,但风采出众、一身艺业,只怕并不下于那个什么柴靖,若是蘅姐能与她一见如故,象和柴靖一样惺惺相惜,更是一件美事。他将手中的肉条丢给小武子,再抚了抚大白,笑着直奔秋梧院。&ldo;去翠湖?!&rdo;薛蘅冷冷看了谢朗一眼。&ldo;是。&rdo;谢朗笑道,&ldo;翠湖夜景是涑阳四大美景之一,眼下天气渐热,与其在府里闷着,不如去翠湖坐船,吹吹风。&rdo;他向薛蘅靠近了些,神神秘秘道:&ldo;蘅姐,我想向你介绍一位奇女子,你若见了她,必定十分喜欢,我敢保证,她比那个柴靖差不了多少。&rdo;薛蘅一听,沉吟不语。薛忱在一旁忽然接口,&ldo;明远将这人说得如此好,我倒真想去见识见识。&rdo;薛蘅想起薛忱难得到京城来走一趟,便点头道:&ldo;好,我也去见识一下。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竟能比得上柴靖。&rdo;谢朗乐得赶紧去推薛忱,小黑见三人要出门,在铁架子上拼命扑腾,又哇声大叫。薛蘅见它这迫切的样子,想起它已关了数日,心一软,解下小黑脚上的细铁链子,道:&ldo;带上大白吧,可怜它也关了几天了。&rdo;小黑在她怀中拱了几下,薛蘅低头,瞪着它道:&ldo;你今晚若再和大白干坏事,以后都别想出去玩!&rdo;四月二十的月儿斜斜爬上夜空,将东面的天空映成淡淡的绯红。薛蘅与谢朗并驾而驱,到得湖边,她迎着湖风,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ldo;嗯,翠湖的夜风确实凉爽。&rdo;&ldo;是吧。&rdo;谢朗笑着下马,回身到马车中抱出薛忱,小坎小离忙着将轮椅搬下来,小武子和小柱子则跑到湖边大声唤船。唤了半天,仍不见&ldo;珍珠舫&rdo;摇过来,谢朗&ldo;咦&rdo;了声,张望道:&ldo;去哪了?&rdo;一艘漆成深红色的画舫从柳树下晃悠悠摇过来,穿着水红色薄纱裙的女子在船头掩唇笑道:&ldo;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真的是小谢!&rdo;薛蘅眉头一皱,谢朗已向那女子赔笑道:&ldo;紫云姑娘,可看见秋姐姐的船?&rdo;紫云的眼神象会飞一般,自众人面上飞快地飘过,盈盈一笑,&ldo;秋家妹妹的船本来是停在这里的,可陆家少爷来了,似是喝醉了酒,嚷着要去捞湖心的月亮。秋家妹妹没有办法,只得将船摇去湖心,这个时候,只怕正在陪着陆家少爷捞月亮呢!&rdo;谢朗一愣,道:&ldo;小陆子怎么喝醉酒了?&rdo;紫云素日只能看着这些世家公子出入秋珍珠的&ldo;珍珠舫&rdo;,眼红得不行,好不容易逮着谢朗一次,怎肯放过,便眼波流转,笑道:&ldo;小谢若是急着见秋家妹妹,不如坐姐姐我的船,我送你们去湖心,如何?&rdo;谢朗一心惦着要介绍薛蘅与秋珍珠结交,又想看看一向稳重的陆元贞,究竟为何事醉得要去捞湖心的月亮,便笑道:&ldo;有劳紫云姑娘了。&rdo;薛蘅薛忱互望一眼,总算忍住,没有表示异议,但二人的面色,都冷得象十月的寒霜。上得画舫,紫云连声吩咐开船。舫中姑娘们听说&ldo;涑阳小谢&rdo;竟然难得的没有上&ldo;珍珠舫&rdo;,而是上了自家的船,齐齐拥来,一时莺声燕语,花团锦簇,将主舱挤得香风四溢。薛忱连打数个喷嚏,将手放在鼻前不停扇着,微笑道:&ldo;明远,这就是你要引见给我们的奇女子吗?&rdo;谢朗也慢慢觉得不对劲,再看看薛蘅的脸色,更是心中直打鼓,慌忙摆手,道:&ldo;不不不,不是---&rdo;他话未说完,紫云已拉着一位肤色雪白的绿衣女子过来,将她往谢朗怀中一推,拍手笑道:&ldo;绿荷,你平日嚷着要见小谢,这可见到了!&rdo;谢朗还未反应过来,绿荷已倒在他怀中,就势将他脖子搂住,娇声唤道:&ldo;谢公子!&rdo;谢朗吓得脑中发昏、腿脚发软,浑身的功夫竟使不出一分来,只会结结巴巴说道:&ldo;你、你快起来,别、别这样!&rdo;绿荷声音低柔,媚声道:&ldo;听说谢公子很喜欢听秋家姑娘弹琴,奴家琴艺并不输于秋珍珠,奴家这就弹给谢公子听,可好?&rdo;薛忱在旁冷眼看着,拉长了声音笑道:&ldo;师侄果然不愧&lso;涑阳小谢&rso;的名声,竟认识这么多的奇女子啊---&rdo;紫云这才注意到白衣翩翩的薛忱,她瞄了数眼,觉得此人虽然身有残疾,但能让谢朗一意要带上&ldo;珍珠舫&rdo;,只怕也是第一等的风流人物,忙向手下的姑娘们使了个眼色。姑娘们早就等着,一拥而上,围住谢朗和薛忱,娇声连连。薛忱连打数十个喷嚏,哪还说得出话来。还有数人见大白和小黑又可爱又威猛,忙着去摸它们,笑道:&ldo;小谢,这就是你养的那个白郎将大人吗?&rdo;谢朗狼狈万分地将绿荷推开,只见薛蘅面青如铁,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得赶紧过来,道:&ldo;蘅姐,我---&rdo;薛蘅气得拂袖而起,大喝道:&ldo;停船!&rdo;紫云终于注意到还有一位女子,但她见薛蘅穿得比一般的仆妇还要朴陋,面上也无一丝妆容,只道是谢府的仆人,便笑道:&ldo;哟,这位大婶,你家少爷还没发话,你怎么就---&rdo;薛蘅右足劲踢,运足十分真气,将画舫的一根红漆柱子踢裂开来,木屑四溅,她厉声喝道:&ldo;把船摇回去!&rdo;舱内众女子先得吓得齐齐哆嗦,再过片刻,又齐齐惊呼,数十人的娇呼声震得薛忱掩着耳朵,连连摇头叹息,&ldo;太闹了,太闹了!果然都是奇女子!&rdo;紫云吓得赶紧吩咐停船靠岸。薛蘅冷冷地盯了谢朗一眼,负起薛忱,和小坎小离跃上岸边,也不等小柱子将马牵过来,拂袖而去。谢朗呆若木鸡,直到薛蘅背影快消失,他才回过神来,急急跳起,冲向船头,大声唤道:&ldo;蘅姐!&rdo;紫云怎肯将他放过,连声吩咐开船,又和绿荷一起来拉他。拉扯间,谢朗的衣袖被撕下一截来,眼见薛蘅就要不见,他气得一脚将紫云蹬翻,如苍鹰搏兔一般跃过丈半宽的水面,急急追向薛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