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想了想,灵机一动,在平口关北面五六里路处的一个茶寮,装作被茶泼湿了衣衫,花了一两银子,与一名戴着毡帽的青年汉子换过了装束。他远远地跟着那青年汉子,眼见他入平口关时,被蜂拥而上的数人按倒在地,心中一凛,迅速躲入路旁的树林之中。对方连他的装束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看来这南下之途,已布满了重重陷阱。谢朗考虑再三,终于决定,既然可能无法将账册送回京城,不如先去安南道,找到铁御史,将账册先给他过目,抄录副本,多一个知情之人,再请铁御史秘密去勘验邵师爷的尸体,这样万一自己有个闪失,也不致使证据遗没而奇冤难雪。张保的人以为自己要将账册送回涑阳,定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折道去安南道找铁御史。铁御史姓铁名泓,乃三品御史台大夫,负责监察百官、审查官吏贪腐的案件,此番奉旨北上,暗查张保贪墨劣行。他与谢峻为同科进士,交情极好,谢朗称其一声&ldo;铁叔叔&rdo;。对其人品,谢朗是极信得过的,即使账册进了京城,到时主持此案的,只怕还是此人。下了决断,谢朗当夜折向东北,海枪下了吗?我也想过找他的尸体,可据说已被丢在大火里烧成灰烬了。到底怎么回事?&rdo;铁泓神色郑重地问道。&ldo;铁叔叔,我正为了此事而来。&rdo;谢朗将北上之后的事情一一细述,铁泓越听,面色越凝重。在谢朗叙述的同时,他拿起案上的羊毫笔,蘸了墨水,在纸上慢慢地写下&ldo;神锐军、哗变、粮草、师爷、裴无忌、谢朗、丹军、张保&rdo;等字。谢朗听谢峻说过,知道铁泓有这样一个习惯,每逢思考时会将每条线索的要点在纸上写下来,再连成线,细细研究,找到其中的蛛丝马迹,便也不以为奇。五六、风波恶等谢朗说完,铁泓便在纸上连着线条,一边分析,&ldo;明远,依你所说以及账册中的记载,张保贪墨军饷粮草,其中一部分是……&rdo;他顿了顿,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续道:&ldo;为了掩盖贪贿行迹,他指使邵师爷将账册烧毁,邵师爷怕自己有一天被杀人灭口,烧了假账册,将真账册藏了起来。张保却始终不放心,恰好神锐军士兵去抢了粮草,于是张保的心腹趁乱杀了邵师爷,嫁祸给章海,制造了&lso;哗变&rso;。裴无忌为保部下,同时也为了希望朝廷查清真相,这才带着神锐军去了大峨谷,同时还可以防御丹军可能发起的攻击。你找到账册,却被发现了踪迹,遭到追杀……&rdo;他看着纸上的字与线条,冷哼一声,慢慢地画了一个箭头,直指向正中间那个圆圈。谢朗心中欣慰,知道他已弄清了全部的事实,便不再多说。铁泓叹道:&ldo;明远,你来得太及时了。我正一筹莫展,为抓不到张保的罪证而发愁。还不得不收下他送的歌妓,装作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想引他自动上钩。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rdo;&ldo;原来如此。&rdo;谢朗笑道:&ldo;我就在嘀咕,铁叔叔高风亮节,定不是这样的人。&rdo;铁泓忽然板起脸,道:&ldo;其实,有时你铁叔叔也是会收下贪官污吏送上的银子的。&rdo;谢朗一愣。铁泓象少年般调皮地挤了挤眼睛,呵呵一笑,&ldo;反正他们是搜刮的民脂民膏,我就收了来入国库,顺便充当他们的罪证。&rdo;谢朗深觉这位铁叔叔远没有爹那么迂腐和囿于成规,与自己十分投契,喜得心痒痒的,开玩笑道:&ldo;铁叔叔,要不是您和我爹平辈,我便要和您结拜了。&rdo;铁泓哈哈大笑,&ldo;洒脱中不失刚直,勇猛无畏却心思细密。悯怀有子如此,足以慰怀啊!&rdo;二人正笑时,忽听到院门口传来争执的声音,似是铁思挡住了什么人的来访。铁泓眉头一皱,已听一人高声叫道:&ldo;御史大人,下官有军国要事告知大人!&rdo;谢朗依稀听出,此人正是那安南道的县令。铁泓想了想,道:&ldo;不能让他们起疑心。明远,你先回避一下。&rdo;&ldo;好。&rdo;谢朗四处看了看,这是一间用来会客的屋子,没什么好藏身的地方。铁泓将账册递给他,再往上面指了指。谢朗忙将账册放在怀中,再从屋角的楼梯拾级而上,藏到了用来储物的阁楼之中。阁楼十分矮小,谢朗无法坐直身子,只得躺在了楼板上。听得下面那县令踏进门来,铁泓吩咐铁思出去。过得一阵,便听到铁泓拉长了的声音,&ldo;刘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说的军国要事吗?&rdo;那刘县令嘿嘿笑,&ldo;大人,您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您乃国之柱石,您的身体健康自然就是军国要事。一点薄仪,帮大人补补身子,请大人笑纳。&rdo;铁泓笑了笑,似是将那银票收了下来,县令喜得声音都发颤,&ldo;那下官就不打搅大人休息。下官告退,下官告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