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作为京中的才女,自然每年的寿辰宴上都能给沈老夫人长脸。如果说沈清拿出来的是价值昂贵的东西,沈玥拿出来的便是独一无二的精巧。只有沈妙,每每送的东西都是让人笑掉大牙。&ldo;不过是绣了一副画像而已。&rdo;沈玥谦虚的道。&ldo;你们这么一说我却开始好奇了,&rdo;江晓萱恶劣的道:&ldo;那你那位五妹妹又会送什么?不会是忙着绣嫁衣而将老夫人的寿礼忘得一干二净了吧。&rdo;一边的趴在桌上的冯安宁闻言,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了桌子。易佩兰众人的话也落到了台上正在收拾下学东西的裴琅耳中。这些日子,他自然也听到了沈妙要定亲的消息,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那少女的眸子如兽一般,这么早就让她潜伏在后宅之中,她会吗?与此同时,众人谈论的对象沈妙,却在祠堂中将面前的棋子一字儿排开。祠堂里的风都带着阴冷的寒气,地上都是青灰色的石板,跪下去能凉到膝盖骨头缝儿里。惊蛰和谷雨带来了一些软软的垫子,然而那些垫子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还是沈妙吩咐她们熬了一些草药,用那些草药放在屋子中的角落上,熏一熏,便能驱寒不让身子落下病根。惊蛰和谷雨起先不相信,后来见那草药汤果真好使,还问沈妙是从何知道这般秘方。沈妙只说是听闻别人说的,自个儿却清楚,那都是在秦国当人质的几年学会的东西。天太冷,银钱也不够,只得寻了最便宜的偏方取暖祛除身子里的湿气,如今祠堂的这点东西,还真的算不了什么。&ldo;姑娘还顾着下棋呢。&rdo;惊蛰跺了跺脚。沈妙将面前的棋子一字排开,棋盘上,本是错落有致的棋子被她排的黑是黑,白是白的,看不出来什么章法。&ldo;春桃都托莫擎带话过来了。&rdo;惊蛰见沈妙不言,继续道:&ldo;二夫人想将你和大小姐的亲事换一门,那黄家少爷可是个断袖啊,这可怎么办啊,姑娘您怎么还有心情在此下棋呢?&rdo;本以为是桩好亲事,可沈妙当日在荣景堂拒绝了沈老夫人的提议,便被关进了祠堂。可即便是这样,春桃还是打听了出来,沈家已经背着沈妙应下了这门亲事,只是西院的人不知,也就是说,除了沈妙,大家都知道沈妙要嫁人了。若是嫁给卫谦便也罢了,至少还能称得上是德行正派,可那黄德兴是个断袖,那沈妙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吗?几个丫头一听到此话都差点疯了,莫擎也言,若是沈妙愿意,他可以带着沈妙逃跑。莫擎从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逃跑容易,一旦逃跑,就意味着身后的事情可以随意被人捏造,真相是怎样的便无人知道了。况且沈妙一开始就没有打逃跑的主意,便一口回绝了此话。&ldo;若是不行,至少让莫擎替姑娘给老爷带话啊,这事儿也是瞒着老爷的,他们就想趁着老爷未曾回京的时候让姑娘成亲,这样一来,生米煮成熟饭,什么都改不了了。&rdo;谷雨也劝道。她知道如今沈妙是个有主意的,可她什么都不说,他们几个丫鬟便只能为沈妙干着急。&ldo;传什么话。&rdo;沈妙淡淡道:&ldo;西院如今外头都守得是任婉云的人,便是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我若是逃跑了,院子里那些剩下的人怎么办?虽说我不是什么仁慈的人,可其中有些人也是爹娘特意留给我的。你信不信,我一走,任婉云立刻就会将满院子的人杀人灭口。&rdo;惊蛰和谷雨一怔。&ldo;况且你以为传个话是那么简单,这里一天到晚都有人守着,他们的意思本就是想将我关起来,你以为会给我留能钻的空子么?那你们也太小看我这位二婶了。&rdo;任婉云的头脑在沈妙看来不足为惧,可是世界上,为母则强,任婉云为了沈清的幸福,自然会拼命地完成此事。这件事上,任婉云押上的赌注也不小,毕竟换亲这事儿,想来也是没有跟沈贵商量过,是她自己的主意。若是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只怕任婉云在二房中,只会再无立锥之地。&ldo;可是姑娘,咱们就这么算了?&rdo;惊蛰急道:&ldo;奴婢拼了命也不会让姑娘嫁给那断袖的!&rdo;&ldo;你们可看的出这出棋局?&rdo;沈妙并不言语,只是指着桌上的棋盘。棋盘上,白子黑子排列成两排,泾渭分明,有些奇怪。&ldo;奴婢,奴婢不懂棋,可也瞧不懂这是什么下法。&rdo;半晌,谷雨小心翼翼的回答。&ldo;你看到了什么?&rdo;沈妙问。惊蛰大着胆子回答:&ldo;白的和黑的,列在一起,很分明。&rdo;&ldo;是了。&rdo;沈妙眸中闪过一丝亮光:&ldo;这出棋,本就是将筹码全摆上来,你知道我的棋子,我也知道你的棋子,最后赢家,各凭本事。&rdo;惊蛰和谷雨面面相觑,不太明白沈妙的意思。&ldo;任婉云以为知道了我所有的棋子,其实并非如此,&rdo;她从身后再拿出一颗黑子,放在了白子边上:&ldo;我还有最后一步棋。&rdo;&ldo;老夫人的寿辰,下月便到了吧。&rdo;她突然问。&ldo;正是。&rdo;惊蛰答:&ldo;听闻春桃打听出来的,二夫人的意思是,在老夫人的寿辰宴上宣布姑娘的亲事。&rdo;&ldo;都是要赶在父亲回京之前啊。&rdo;沈妙微微一笑。&ldo;是啊,离年关还有几月,只怕来不及了。&rdo;谷雨忧心忡忡。&ldo;是么?&rdo;沈信班师回朝,的确应当是年关的。可惜,明齐六十八年,因为沈信在西北大退敌军,敌军落荒而逃,提前给了降书。沈家军便带着降书,早几月回了定京。说来也巧,亦或是沈信为了表达孝心,沈老夫人生辰,每一次沈信都不在京城中。次数多了,就有人说沈信是不孝。于是明齐六十八年的沈老夫人七十大寿,沈信提前回京了。那一日,沈信突然回府,沈老夫人正在府上宴宾客,而沈妙并未出席,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她躲在定王府上。沈信本想回来享受天伦之乐,却知道自己女儿如此不顾礼仪,掉头去往定王府要人,而她却因为傅修宜虚伪的温情,对沈信的话置若罔闻,甚至以死相逼嫁给定王。如今想想,总归是一场冤孽。沈信风尘仆仆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不孝的女儿,从而将沈家拖入深渊,再无回头之路。今生非前世,她既没有因为豫亲王而逃离沈家,也没有再一味迷恋傅修宜的皮囊。如果沈信回来,看到的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儿,会不会能稍微赎清一点前生的罪孽。&ldo;父亲一直很尊敬老夫人吧。&rdo;沈妙淡淡道。&ldo;是。&rdo;惊蛰答。沈老夫人歌女出身,演戏也是一把好手,当初把个慈母作态做的天衣无缝,老将军在世的时候,一点儿错都挑不出来。武将重情,沈信知恩图报,早年间受过沈老夫人的恩惠,让他根本无法想到这个老妇公正面皮下那颗歹毒的心。&ldo;二婶这一次倒便宜了我,&rdo;沈妙含笑道,一双明眸亮的惊人:&ldo;正好,一并撕给天下人看吧。&rdo;☆、寿辰十一月初三,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冬日难得有这样好的日头,适逢上沈老夫人七十寿辰大宴。将军府中里里外外都被清扫过了,公中也拿出了银子来置办新的东西。寿宴自然是在东院办的,东院环境清幽雅静,花丛修剪的错落有致,婢子们穿着清爽整洁的襦裙,言谈举止倒是不落俗套,各个又生的清秀乖巧。令人一走进来,只觉不愧是大户人家做派。沈老夫人高坐荣景堂正厅之中,来来往往已经来了不少夫人和小姐前来问候。沈家在明齐毕竟是一等武将世家,达官贵人们多少也要看在人情上前来打点。任婉云也忙着招呼客人。虽说如今是陈若秋暂时管理着掌家之权,可往年沈老夫人的寿辰都是全部交给任婉云来操办。至于和这些贵夫人打交道,任婉云也能比陈若秋做的更好。陈若秋到底是端着一点256文学的架子,任婉云却不同,她应付得体,一时间荣景堂也是欢声笑语。沈元柏依偎着沈老夫人吃着蜂蜜乳糖,底下的夫人们便不时地恭维起他小小年纪便如此机灵,日后定会大有作为。沈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就连任婉云也因为这些恭维的话,这些日子里因为沈清而阴霾的心也一扫而光。倒是陈若秋,见众人口口声声夸得都是沈元柏以及在外头赴任的沈垣,心中十分不舒坦。三房中最忌惮的便是说起儿子,谁都知道陈若秋嫁给沈万多年,除了得了一个沈玥之外,一直都没有儿子。偏偏沈万对别的女人又并非有什么兴趣,沈老夫人曾想给沈万多塞几个妾室开枝散叶,却都被沈万拒绝了。沈老夫人因此迁怒于陈若秋,比起陈若秋来,任婉云显然更得沈老夫人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