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信心惊胆战,隐有预感,又不愿面对。
君洋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背过身去,在他背后几个地方拍了拍:“还有……”
他朝严明信屁股上一拍:“这儿。天天得揉,不揉得压疮。你想得压疮吗?那好丑。”
“……”
严明信呜咽一声,“是不想,但是……”
“还换衣服来着,就算没醒,也总得穿干净的衣服啊。给你换衣服好麻烦,你身上插的管子……”
君洋指甲在他大腿上划了一道,“得先把管穿过来,还好病号服的裤子宽松。你躺着不动,又好沉,累死我了。”
“……”
严明信顾不上大腿被他指甲划过的地方汗毛直立,他已心如死灰了,暂时宣布社会性死亡。
他哀切地小声道:“对不起,麻烦你了。”
“嗯,”
君洋轻声细语,“还行吧。”
其实他护理时根本没那么多的心思。
他遵守步骤,该洗手的时候洗手,该戴手套的时候戴手套,一心期望严明信早日苏醒还来不及。
只是,他当初也没想过,这个人有一天会跟着他回宿舍,躺在他身边,又任由他触碰。
他一生中从未感受过命运如此的厚待,以至于得意到忘了形,才忍不住出言调侃。
严明信沉默了许久,没再说话。
听着也不像睡着,连喘气声都没有。
君洋忽然意识到,自己玩笑可能开得过了。
昏迷是一种特殊的生理状态,它明明在人的控制能力之外,又将成为和这个人无法分割的经历烙印。
但凡严明信有选择的余地,他大概宁可历尽千难地自理,也绝对不允许自己随波逐流任人摆布。即便真的身不由己,这一切不得已生了,他也不会想听人再叙述一遍始末。
“对不起。”
君洋清醒过来,唯恐乐极生悲,有些慌张地解释,“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也不是要你承我的情。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每个人或早或晚都要经历这些。你也不用难为情,这都不是你的错。”
若要论这件事的罪魁祸是谁,君洋道:“这账,要算到伤害你的人头上。”
想到这里,他见不得光的兴致被一些更沉重的东西取代,野蛮无情的炮火场面重现在他的脑海。
他预感到自己将要陷入不受控制的情绪,霎时抽回了手。
能完好无损地出院,是严明信命大,祖上积德,是医疗手段进步,医护尽心尽力,但好的结果绝不代表凶手责任就可以随之减轻——关于白马关空袭的赔偿,双方至今还在讨论中。
赔款的数值代表了对责任的认可程度,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d区外交部门仍以各种理由讨价还价。试问普天之下,哪个有血性的人能不怒火中烧!
归根结底,他就不该上什么见鬼的军校,学什么见鬼的思想,心里还装着什么组织纪律。他应该见到之慎时把车门一锁,抽刀子直接插在他心口。当然,一刀是捅不死人的,他再给一脚油门,甩开身后的保镖,跑出去五公里十公里,任由他血流满地,血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