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闷雷声响,雨落下来,天际完全暗下来,将周遭笼入阴沉的昏暗。
温年眼睫砸落一颗豆大雨滴,顺着眼睑流下,裹着伴着凉意的冷风,传来湿淋淋的触感,她才发现她整个人半靠进男人怀里,才得以稳住摇晃的身形。
再一次礼貌道谢:“谢谢。”
周齐斯只是稍稍颔首。
突发的小插曲,很快被甩到脑后,迎着逆风的凉风雨滴,赶往一楼急症室。
刚进去,嘈杂混乱的声响顿时袭上耳畔。
“请让让……请让让!”
身后传来急促不连续的滚轮声和脚步声,护士推着平车,家属跟在后面跑,满脸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温年目光匆匆扫过平车上的病人,迈步去找导医护士时,脑海里浮现刚刚瞥到的场景,左腿处血肉模糊,更为恐慌的情绪,像断了线的骤风雨线,散乱到遍地。
导医护士问过病人名字,温年被带路走到急救室外。
房外侧边是一排蓝色坐椅,温年站在门前,看着禁闭的房门。
她紧抿嘴唇,目光一瞬不瞬,就这样静静看着。
连眨眼都是奢侈。
直到病房的门被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温年立刻朝前走去。
“病人没有大碍,不过受到了一些惊吓,暂时还没醒来,手臂和大腿有轻微擦伤,轻微脑震荡,会有头晕恶心之类的后遗症,最好留院观察一天。”
温年听到没有大碍,语露感激:“谢谢医生,麻烦您了。”
“不客气,转病房后,家属记得小声些,尽量不要吵到病人。”
温年立刻点了点头。
办理住院手续,缴费……温年一切都处理得有条不紊。
周齐斯也不开口,就在一旁陪着她,只在安排病房时,选择了VIP单人间。
温年本不愿多麻烦周齐斯,虽说他们表面上是未婚夫妻,可说白了,他们只不过是托着虞家夫妇的关系,也就是她的亲生父母,才有这样一段似有若无的联系。
可当周齐斯淡声提及,君姨和遥叔若是在场,也会这般做时,温年就难以说出拒绝的话语。
等一切安排妥当,温如华也被转入病房,温年轻推开门,一眼就看到病床上安睡的妈妈。
手指扶着半掩的房门,温年松气时,才感觉心上悬着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下。
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该有的安心。
脑海瞬间发空,泛起大片的浮白,耳畔那股嗡嗡的电流耳鸣声,潮水般再次朝她袭来。
一路上,她表面上伪装的镇定,在这一刻变得崩塌殆尽。
到了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她的四肢在发软,就连扶在门侧的手指,都在不自觉颤抖。
浓重的后怕感随之而来,背脊连着肩膀,卷起纤细单薄的劫后余震。
白色的病床,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
“温年。”
随着传来的低沉嗓音,肩膀处落下宽大手掌,那股温热带了些许力度,轻握住她的肩膀。
脑海里交错变化的场景,像是瞬间按下了休止键,温年一时得以从混杂难捱的记忆里脱离。
垂下目光间,视线落入极具男性特征的一只手。
指骨修长,骨节却粗大有力,手背覆着薄薄一层皮肤,冷白,却不显病态,蛰伏着漫延的青色脉络。
呈现出成年男性的力量感。
很快,那只手从视线内掠过,替她轻掩住半开房门。
那股袭来的后怕窒息感,掩耳盗铃地消解,温年朝后退了半步,像是跌坐般,瘫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
温年微敛眉目,任凭呼吸在胸口不断起伏。
他们一坐一站,谁都没有开口。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温年总算从那股失魂落魄中回神。
目光落在垂在腿边的斜长影子,这才意识到她刚刚狼狈的一面,全都落入眼前男人的眼里。
他默不作声,她也就下意识使然,将他当做一时的避风港。
消化着满覆的负面情绪。
温年神情恢复如常,起身,微微张了张唇:“周先生,我失态了。”
“还有,谢谢你……”
……一直陪着我。
剩下的半句话,温年说不清为什么,她没能说出口,又突然想到,关于向他道谢这件事,已经算不清是今天第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