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楚蔷生不是凡人,他倒不嫌银子咬手,只是再多的金银在他面前还真跟粪土一般,他想要的,是更大的东西。”
“……”
崔碧城看着我。我手中拿着他的湘妃竹扇自得的摇了摇,“我送他一份大礼,任楚蔷生就是九天神仙下凡尘,他也抗不住。”
“那是什么?”
“无可奉告。”
我让黄瓜从冰窖里面拿出一个小瓦罐,里面封的掩饰,那是两斤羊肉卤。这是凉坡山野小吃,黄瓜爱吃,楚蔷生也爱吃。前杭州知府文宜明(就是被楚蔷生参倒的那个,大郑朝有名的贪官,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往钱塘江洒金叶子)说过两句话——只有扎不准的脉,没有扎不透的脉!送礼要送心头好!我看了这么多年,发现一个事情,是凉坡人,他就都吃这羊肉卤。凉坡太穷,那里十年有九年是荒年,老百姓家但凡有一口粮食吃都不会卖儿卖女的,只是真的太穷了,所以才有做太监,生娃这种营生。穷成这个样子,就不要说饭桌上再见油星了。如果遇到好年景,也许能宰一只小羊,这羊肉够他们一家吃三年的。老百姓家没有冰窖,羊肉不能放,于是就做成羊肉卤。把羊肉放在大锅里面,加很多很多的香料,还要狠加盐,加柴火炖。炖很久,要把肉都炖化了,然后盛出来放在坛子里面,上面用熬出来的羊肉封口,就可以贮藏起来了。等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用勺子舀一点放在白菜土豆里面一起熬,或者直接放汤煮杂面。凉坡人就爱这一口。拿着这个东西去找楚蔷生,比直接拍出银票来要好用的多。而且,它还很便宜。楚蔷生住在雍京北城的一个小胡同里面。普通的青砖黑瓦四合院,悠长的引路,小石子路两旁都是空地,种满了小草,不远处种的都是竹子,那边还支撑着一把巨大的油纸伞,伞下面摆着桌椅,上面有文房四宝,下雨的时候,楚蔷生喜欢在这里写奏折。他喜欢在这里写东西,写那种让人丢官罢职的奏折,雨点越大写的越欢。我想要是雍京城一年不下雨,我大郑王朝的官也要当的安心的多。他家没别人,只有一个老下人,很清静。我们就坐在他竹林下面的石桌石凳上,他的老仆人端上来清茶,就下去了。“祈王爷,您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干嘛?”
“蔷生,别这么说。”
我拉着他的手说话。楚蔷生的手生的好,肤若凝脂(就是凝结的猪油),白皙丝滑的,除了右手因为长年握笔有些茧子之外,简直就可以说是毫无瑕疵,就连宫中的美人的红酥手都比不过他。“昨天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很惦记你,所以过来看看。哦,对了,我再给你带了一小坛子羊肉卤,让老闵(他的老仆)给你煮绿豆杂面吃。”
他啪的一声,把我的手甩开了。楚蔷生在我来之前正在午睡,他被我从藤床上直接耗起来,现在还有起床气。“得了承怡,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跟我来这套,你来干嘛?”
“呵呵,既然蔷生你这么爽朗,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是我表哥崔碧城的事儿,他不是……现在有点小麻烦吗?他被人诬陷和太子妃通奸,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这是小麻烦吗?”
楚蔷生冷笑。“在别人那里是泰山压顶的灾,可在蔷生你这里……”
我又抓住他的手,仔细的握住才说,“在你这里,那还不跟一朵棉花桃似的,你只用一根手指,轻轻一拨,他不就没事了。”
楚蔷生看着我,忽然一笑,“崔碧城崔大老板的事儿……怎么也值得一座金山吧。”
我赶紧着,“哟,蔷生太抬举他了,可千万别折了他的寿命。值那么多钱吗?”
楚蔷生,“王爷您可是舍命不舍财!”
我说,“看你这话说的,有蔷生你在,我是命也好好,财也丢不了!”
楚蔷生被我拉着一只手,他用另外一只手从旁边拿起来小闻香杯,一点一点嗅着,然后才笑着说,“既这么说,我出个主意,一准儿管用。”
“什么?”
我连忙凑前去。“王爷……”
楚蔷生笑眯眯的,堪比月下海棠。他说,“您让崔老板……挥刀自宫吧。”
“哟,别介!”
我怪叫!“我舅舅崔县令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崔家可是三代单传,要是这个时候把崔碧城给阉了,那我舅舅、我舅妈还有我外公还不得抹脖子上吊喝砒霜?”
我又摸了摸楚蔷生的手。“再说,这个时候就是把崔碧城给骟了,那也于事无补。有心人就一口咬定我哥和太子妃有染,这个时候让他自宫,他们肯定以为他畏罪自戕,那个时候,他可就算是全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楚蔷生不说话,他仔细看着自己手中的闻香杯。这个杯子是青花瓷的,上面的蓝盈盈都是用波斯涂料染色的,波斯那边都信奉回教,他们喜欢蓝色,总染蓝色。波斯的涂料除了染清真寺之外,染青花瓷这活儿,它们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