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么觉得,就算少夫人付了银子的,看着还是觉得忒浪费。”
“可不是。鱼生火,肉生痰,豆腐青菜保平安。让厨房做点清淡的……胖成那样,万一作下什么富贵病了咋办?”
咦?不是在说少夫人浪费粮食吗?怎么最后变成担心少夫人的身体健康了?“还有……那个,老吴。这个月我的用度还剩几钱?”
玉琼光忽得摸摸鼻子,低声问。“少爷。您每个月用度都有结余。还越省越多,怎得,你有想添置的东西?”
“呃……啊。我有几年没买过新衫子了吧?”
“是啊,前年过年说想给您做一套,您怎么也没同意,最后只让咱们扯了几寸红绸布,说在旧衣上补丁一下就当是添新衣了。”
“……”
他还真是不讲究,怪不得身上的衣裳连补丁都不是同一色调,花花绿绿的,看着渗人,“那……我想添置一件新衫。”
“少爷!哎哟,这真是太好了!您终于想开了!那我这就让人扯布为你做一件!”
“不用。上金满袖成衣铺那儿给我买一身。”
“金金金金满袖成衣铺?!少爷……您疯了?金老板那的衣裳可都不便宜!您不是每次都说,那家伙开的价格货比金价,简直就是拦路打劫,丧尽天良,坑爹坑娘吗?根本不值啊!”
“呃……”
他有说这些个废话吗?就算说了,那,那又怎样,“我今天就是想要一件!怎的!我是穷光蛋,还是买不起,要一件金满袖做得衣裳有那么费劲吗?还是你高兴看着自家少爷穿得像个要饭郎似得,眼睁睁被别人比下去?”
窝囊得连……连出去抓奸的气场都没有。“被谁啊?”
“还不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谁……”
那姓苏的不就是穿得比他体面衬头点吗?不就是绸缎锦袍吗?不就是白衣翩翩,欺霜胜雪,缎面上沁上几株雅竹吗?他好歹也是有过一段风花雪月,风流过往的玉家少主,当年摇起折扇,漫步听心湖畔,也曾迷死不少花季少女,只不过……身为男人理当以事业为重,当家主事之后,疏于打扮,补丁粗布,怎么轻便好干活怎么穿,如今再看镜子——当年风流倜傥的玉家少主不见了,市侩的算盘随腰挂着,甭管好看不好看,好拿好用就成;一件衫子洗得泛白发黄还挂着几个红红绿绿的补丁。难怪娘子说,他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穷酸样。这副德行——别说上前与那姓苏的沟通交流切磋斗殴一番,就连顺道接她回家……她兴许都嫌他磕碜。就像不愿与他同房一般,搞不好她也压根不愿与他同道。“少爷。您可想清楚了?这金满袖的衣裳一旦穿上,当年那个招蜂引蝶的您可就回来了。您确定有耐性应付那些沿路给您丢帕子,吹口哨,偶尔调戏调戏您的姑娘?您原先不是说,那些小娘们碍手碍脚,妨碍您干活,这才特意穿成这副德行的么?”
“…………呃。”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大敌当前,“顾不上这么多了,你从账房支些银子,赶紧把事办妥了。呃!回来回来!买那种最难洗最不实用的颜色!”
“呃?那是啥颜色?”
“啧!不就是显得人一尘不染,气质卓然,飘然潇洒的那个颜色!”
“…呃,少爷,您明说不就完了,何苦为难老人家。”
“……白色。”
“白色?!纯……纯白色?”
“嗯。”
“………………”
少爷这是要疯魔啊!选个和满身铜臭、暴发户,土财主似的自己完全不搭的颜色做甚啊?!玉琼光的尺寸送到金满袖成衣铺,几日后,衫子做好了。剪裁修身的银霜色的长衫衬上墨色曜玉腰带,黑绸冷色调领口袖口嵌边,浅黑色的墨画枫叶点缀袍角。一柄墨玉束冠挽住披肩的黑发。穿衣镜里的自己,玉琼光怎么看怎么奇怪。他何时这般正气凛然,侠义四射过,镜子里的他看起来道貌岸然,幽然卓雅,好似半点奸商败德的坏事都没做过,所谓衣冠禽兽是不是就是他现在这模样?由此可见,那个姓苏的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和他一样穿上了衬头点的衣服被遮住罢了。“玉当家,衫子看来相当合身,还有何处需要在下修改吗?”
金满袖亲自挑起绣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