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急着赶路,所以军中将士皆是轻装上阵,并没有带太多辎重,粮草更在恰至高车时吃光。没有粮草,顾长生便就地掠夺,解决粮草问题。每至一城镇,顾长生便亲自领着三支分队攻城,让部队与自己、部队与部队之间,在战争中彼此磨合、熟悉。更打破了长期以来天朝以防守为主的战略格局,打得疏于防备的高车人措手不及。数场仗打下来,将士尽皆归心,顾长生已在军中确立了绝对权威。整支军队如臂使指,指挥顺畅之至。一方面是为了补充军需,另一方面是顾长生有意培养麾下将士的兽性,一旦城破,即实行掠光、杀光、烧光的政策。大军所过之处,只剩一片焦土。随着物资的增多,为减轻行军负担,顾长生令每火(参唐制,以十人为一火)的六匹马中二匹用来拉车,备用的军械、弓箭、衣物、帐篷、粮草皆放在车中,个人的战利品也可放在车中,他日带回家乡。渐渐的,士兵们在鲜血与掠夺中成长起来,真正成为虎狼之师。纵然遇到的抵抗一次比一次激烈,但破敌的速度却一次比一次迅速……在进入高车的第二十七天,顾长生一行人终于行至乱党的帝都,高阳城。胡协京紧随着朱子通站在高阳城头,恐惧的看着城外。城外,是军容鼎盛的天朝军,每个士兵身上,皆有着森严的杀气,及嗜血的狂热。阳光普照,映得兵器烁烁生辉,更添杀伐之气。正值他胆颤心惊之际,却听得一个平静的声音自天朝军中响起,“朱子通,你身为朝庭命官,食君之禄,却不能分君之忧,反与柔然乱党勾结,趁势作乱,其罪当诛。若你现在开城投降,我可保你家小性命,不动城中一人。若不降,我定屠你全城,不留活口。”
这声音高而不亢,却能传遍城内城外。语毕,还有余音袅袅,可见发话者功力之深厚。朱子通冷喝道,“我高车本自为一国,我朱氏本自为国主。昔年夏侯且初那狗皇帝侵我家国,扰我安宁,强将我高车纳入天朝版图,强令我朱氏为奴,岂能心甘?”
顿了顿,他转头向身后众兵士问道,“你等可愿继续受天朝狗皇帝盘剥,为奴为役?”
“不!”
朱子通身后的所有士兵齐声呐喊着,“誓与万岁同生共死!”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那声音道,“你等既如此执迷不悟,我便让你等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那声音平淡之至,但那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却并不能将之淹没,反而清晰之至。扫视着麾下诸将,顾长生平静的下令道,“攻城。传令,城破后,不留活口。”
“记住,投石车不可将城墙完全轰塌。让他们只攻击东南两方。”
传令官飞快的将命令传达至各处,片刻后,号角声大起,天朝军队发起了攻势。一旁的左果毅都尉李信不解的问道,“将军,为何不能将城墙完全轰塌?若将之完全破坏,我军可即刻进城啊。”
顾长生解释道,“将城墙完全破坏,对我们来说,有利有弊。但总的说来,是弊大于利。”
李信恭身道,“信愚鲁,不解将军深意。愿将军解我疑惑。”
顾长生一笑起身,“完全没有城墙包围阻拦,遭遇我军强力攻击时,敌军就会分成小股小股的四面逃蹿而出。我军虽可以乘势围剿,但必使此战持久,消耗加多。而我们现在争取的是时间,所以,还是只攻东南两方,让我军沿城破处而入,堵敌于城中,尽皆歼之吧。”
李信赞道,“将军深谋远虑,信叹服也。”
十辆投石车在士兵的推动下,直逼高阳。高车兵士们忙忙攻击那些投石车,但出乎他们的意料,天朝军队这些投石车停在了最利于攻城的范围外,声声呐喊中,天朝军队不断的朝护城河中投去大石。而高车之前投出的那些石弹,自然也落在了护城河中。大石激起无数浪花,但让人不解的是,十辆投石车中却有三辆一动不动,仿佛是出了什么事般。正值高车诸人疑惑之际,朱子通忽然叫道,“不好!他们是想填平护城河!——快,投石车、弓箭手,向天朝狗贼攻击!”
当高车的巨石与弓箭再度向天朝人发起攻势时,十二辆专挡箭矢的铁牌竖车已赶至天朝的投石车旁保护。这种铁牌竖车既可以高达二丈的大铁牌挡住敌人的弓箭,又可掩护己方其他人的进攻,而且其中还可藏匿十几名士兵,在时机合适之际发起进攻。在高车密集的攻势下,大部分投石车仍在往护城河中投石,而刚开始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那三辆投石车开始对准城墙的中下部展开了攻击。这三辆投石车是整支投石队中的重中之重,为了保证它们的精准度与杀伤率,每个石弹都被切割、打磨成同等重量的圆球体。石弹一次次砸落在城墙上,终于,坚固的城墙出现了坑洞。当连续的坑洞出现在高阳城墙的中下部时,天朝的投石车暂停了攻击。接着,无数工兵扛着装满了土的口袋,覆在石块之上,只一柱香时间,护城河就已被填平。接着无数抬着高塔般的云梯的工兵赶至,将云梯架上了城头。高阳城头的箭垛中发出数以千计的劲箭,朝蜂拥而至的敌人射去,同时不断的落下滚油矢石,以打击沿着云梯欲攀援而上的天朝军。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后,天朝士兵们不再攀墙,反而有组织的开始了退返。接着,在盾牌手、刀斧手与弓兵的严密掩护下,一组工兵抬起擂木撞击城门,另二组则分别自左右二方寻了一个之前被投石车打出来的坑洞,抬起擂木,加大战果,并逐渐将范围朝着对方扩大靠拢。同时,天朝的投石车调整了距离,开始向高阳城头发起了攻击。石弹飞出,石落处,盾牌粉碎,肢体横飞,鲜血四溅。呼啸的箭声,石弹的咆哮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织成了一片。顾长生看着双方的交战,皱起了眉头,“这样下去,我军会拖入苦战中。传令,换油弹。”
身旁的折冲都尉杨万山劝阻道,“将军,这样会令高阳城完全破灭,他日再不能用……”
顾长生挥手,止住了杨万山的话,断然道,“此次平高车,重在立威。越是无法收拾,越能起威慑之功。——传令,放火箭,换油弹。”
一个个密密的捆了草绳、浸透了油脂的石弹落向高阳城头,随即无数燃着火的箭向其射去,有的油弹在空中被点燃后着陆,也有的落在城上后方被点燃,但只要是这些油弹所至之处,皆是浓烟滚滚,更有的还引燃了刚才城头用来浇淋在天朝攀墙士兵身上的热油,让热油轰燃起来。大火熊熊燃起,风助火势,火助风威,令大火越烧越旺。无数被烫伤、被烧伤的高车士兵弹跳着、奔逃着,失去了战斗意志。这时,三辆楼车直冲而来,车未停,车内的士兵们已腾身而起,凌空跳上城头,见人便杀,刀刀见血。见车中士兵们尽皆登上城头,士兵们又有次序的进入楼车,再往城头跳去。片刻后,高阳城头已有无数天朝士兵在其上与高车士兵搏斗厮杀。与此同时,城墙已出现垮塌,沿着坍塌的豁口,天朝士兵们蜂涌而入。这个时候,天朝军队已占据了绝对优势,战斗,开始往单方面屠杀中倾斜……一方白旗自西城头升起,一个声音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别打了!我们愿意投降!我等已杀了叛逆朱子通,请将军既往不咎!”
原来,高车国“丞相”
胡协京与几个高级将官被天朝军队的疯狂杀戳吓破了胆,深恐城破后的大屠杀,于是趁朱子通不备之际偷袭,一举得手,诛杀了朱子通。听闻此言,所有交战中的人的手都缓了一缓。顾长生却面不改色,不发一言。杨万山询问道,“将军,是否接受投降?”
顾长生淡淡道,“投降时间已过,格杀无论。”
高车之战,势在立威。只有用铁血镇压高车,方能对南其起威慑作用。于是杨万山扬声道,“继续进攻。格杀勿论,不留一个活口。”
听闻此言,高车人愤怒了。人人眼睛血红,挥舞着手上的刀剑,向进犯的敌人攻去。他们奔跑着、砍杀着、撕咬着,陷入疯狂的回击中。但,大势已去,久已疲于战事的高车人又如何与一路胜利的虎狼之师抵衡?随着刀光箭雨,战斗,已真正陷入天朝军的单方面屠杀……无数的高车人倒下了……半个时辰后,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高车士兵……二个时辰后,高阳城中,再没有一个高车人……次日,高车完全停止抵抗,宣布投降……夜已深,顾长生的军帐中却仍灯火通明。顾长生并没有睡下,仍在沙盘前专注于战局。离雁门关失守之日尚有二十三天。按计划,雁门关会在他与夏侯日月会合后失守。因为以赵向南的布署,他们必须最迟在五十天内拿下贺兰,夏侯日月整支部队的行程也是依此而定的。也就是说,在四十来天时,他与夏侯日月必须抵达贺兰,而他,更得在二十三天内征服南其,与夏侯日月会师,再朝贺兰挺进。否则,以夏侯日月那支混杂着新兵的军队独自入柔然,定会伤亡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