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人,这副身体,夺去了我所有的魂、所有的魄,让我无时无刻不沉迷于此!顾长生,你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吸走了我所有的情感……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你,我承受过多少寂寞、绝望,和,撕心裂肺的痛苦……你当然更不会知道,我曾经在无数的不眠之夜里,想你想到整夜痛哭。那种心被拧出血的痛,那种无法得到的苦楚,折磨得我都已经发疯了!是的,我早就已经疯了。为了你,什么我也做得出来!为什么,对于你,我总有燃不完烧不尽的热情?为什么,这个世上,只有你能让我如此执迷――执迷到不悔!顾长生伸出手,紧拥住怀中不断颤抖着的人,轻柔的吻不停洒向他的发间,静静抚慰着他。过了很久,夏侯日月抬起头,凝视着身旁的男人。飞扬的眉、挺直的鼻,这个男人真的很英俊,英俊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刚烈桀骜,骄傲不羁,温柔又冷血,多情却残忍。他可以漠视一切,偏又能洞穿七札。这个男人啊,可以是最温存的爱人,也可以化身为狰狞的厉鬼,――那么,今后的日子里,他到底会如何对自己?他们的结局,又会是如何?……也许,他们终将一起永坠阿鼻地狱吧……永坠地狱又如何?万劫不复又如何?他不在乎!只要能够在一起,就算是永为业火焚烧,他也心甘情愿!清醒与绝望,交斥在一起,强压住心里的酸楚和企盼,夏侯日月只静静端详着他,烛光下,顾长生深邃的眼睛折射出显得异乎寻常的光芒,仿佛有细碎的火苗在微微闪动。此时的他就好像是由青铜铸就的远古神兽一样,刚猛、孤傲、冷酷,还带着几许不自知的黑暗与嗜血。是的,他是兽。他就是兽!他曾说自己是兽,可是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兽,永远只听从自己内心的欲望,绝不隐瞒,绝不妥协,更会想方设法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攫取一切……捧起顾长生的脸,夏侯日月笑了:这头兽啊,是他亲手放出来的。也许这头兽终会吞噬他,但他不怕,不悔――只要这兽愿意永远在他身边,永远爱他,他可以用一切来交换……带着这样的认知,夏侯日月再度封住顾长生的唇,重新陷入灭顶的欢愉中……荣华三十六年,十月,世宗疾甚。高宗昼理朝事,夜侍君疾。癸丑夜,贤王领甲士十余入禁宫,平南军乱起,瑞王急入镇西军接管。亮王当机立断,抽精锐以袭敌阵,并领兵入宫救驾。诸将皆载拜,肃队以待王令。高宗心忧君父,飞驰入内。世宗托国事于高宗,并言异日高宗为帝,亮王可为皇后。亮王乃出韵竹轩,令甲士归营,遂又入军中平乱。――《天朝史·亮王本纪》李钟令兵卒举事以应贤王。然其军校吏士不应,烧营以为乱。对峙间,明远奉上令而至。明远趁其乱,乃选精兵夜击,大破之。随即挺身徒步,自入平南军,出示上令,并以福祸语谓之乱卒曰:“汝辈皆有父母妻子。何故作此?叛者立左,胁从者立右。不与谋者,不究。”
于是数千人皆趋于右,遂无事。惟李钟等本谋者近百人突门而出,散于诸村野。明远寻捕之。时谓非明远,则一军涂炭矣。――《天朝史·叶明远传》荣华三十六年,十月,癸丑,是夜,荧惑在天尊。世宗托国事于太子,后唤太子入内,宦官、宫妾番屏之,但遥见烛影下,相谈甚欢。语讫,禁漏四鼓,帝大笑,顾太子曰,“甚好!”
遂嘱太子出。是夕,太子留宿景德殿。天大白,伺庐者见寂无所闻,方探,觉帝已崩于韵竹轩,年五十。太子抚床大恸,哀号不已。受遗诏,于柩前即位,谥帝曰圣文神德皇帝,庙号世宗。光明元年四月乙卯,葬永陵。加上尊谥曰启运立极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天朝史·世宗本纪》荣华三十六年十月癸丑,世宗崩,帝遂即皇帝位。乙卯,大赦。丙辰,群臣表请听政,不许。丁巳,中令书杜佑安等固请,乃许,即日移御乾坤殿。庚申,斥兄贤王京为戾王,以兄瑞王子文为长安尹兼中书令,顾长生为辅国大将军,吴伟立为中书侍郎。内外官进秩有差。十一月甲子,尊皇后为皇太后,奉玉册谥母故德妃风氏为懿德皇后。越明年,改是岁为光明元年。元年春正月壬戌,以大行殡,不视朝。甲戌,上大行皇帝谥曰圣文神德,庙号世宗。夏四月乙卯,葬世宗于永陵。己卯,祔世宗神主于庙,以懿德皇后风氏配。——《天朝史·高宗本纪》当欲望平静下来后,也许是因为今夜变故太大,所以他们都没有睡意,轻拥着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老四是死是活?”
“他还活着。”
“哦?”
“当我带了人马闯入他军营中时,根本不见他的人影,只有他的心腹郭扬在其中。”
夏侯日月眉头微皱,“你就这样放过了他?”
顾长生无奈道,“郭扬交出了将印和令箭,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非常坦然非常诚恳的说:京中乱起,瑞王怕军人们受人煽动,无端酿成大祸,所以特地入军中接管。如今大局已定,所以瑞王也就又自回王府,令他向我交接一切。”
夏侯日月沉声追问,“可曾查到老四和老二勾结的证据?”
顾长生苦笑,“虽然我们清楚老二和老四勾结,但瑞王实在太聪明了,他把一切撇得干干净净。短短几个时辰间,他抹灭了军中一切蛛丝马迹!虽然那时如果我派人抄了瑞王府,一定能够找出证据,但会因小失大啊……”
夏侯日月思索着,“从逼宫到你入军中,不过短短二个时辰。二个时辰间,老四就可以销毁他跟老二勾结的一切证据――不简单啊!……他们的人际网毕竟还存在,朝中毕竟也有其他投机者……”
“见势不对,马上撤退。而且是撤得如此干净俐落!”
夏侯日月赞道,“好机伶的老四!”
“那时我若执意要追杀他,只会失了人心。所以我只好接管镇西军,并夸瑞王深明大义……不过,”
停顿片刻,顾长生一笑,“为了保护瑞王安全,我已令铁甲骑专程在瑞王府外守着――要怎么处置他,就全在你一念间了。”
夏侯日月屈起手指,在顾长生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半晌,他道,“如今还杀不得他,这人真是聪明啊……”
夏侯日月他们的优势在于军队与老百姓的支持,而夏侯子文夏侯京他们的影响则在庙堂之上。当禁宫有变时,自然有人把消息传了出来让他另做打算。夏侯子文即刻令一直统管镇西军的郭扬交出将印令箭的举动让他占了大义。如果夏侯日月执意要杀他,只会尽失人心。“你会……”
“四哥怕小人们作乱,为了我不惜犯禁到军中,――四哥对我,真是没得说的。”
夏侯日月悠悠一笑,“所以,天下人都会看到:我与四哥,是多么的兄友弟恭,手足情深……”
二个时辰前瑞王府 知客居李士奇等人全围坐在火炉边,都没有心情说话,只静静等着消息。门帘突然一响,夏侯子文已掀起帘子带着一阵寒风闯了进来。看着夏侯子文青白不定的脸,众人不觉都愣住了。李士奇定定神,急急追问道,“四爷,怎么样?”
夏侯子文颤动着嘴唇,吃力的道,“……失败了……”
挥手让其他人统统退下,只留下李士奇,坐在椅上,他面如土色,声音苦涩,“只恨我当日太过自信,自以为胜券在握,不听先生良言,如今,唉……”
正如李士奇所看到的一样:从军事学堂里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今夜当夏侯京入宫之时,他即入镇西军中接管。郭扬在他被调离后一直统管着镇西军,原以为军中必定上下一心,没想到起事时大部分中下层将官居然哗变。当他看着拨刀相向的将弁们,他立即就明白了:上当了!他们的逼宫,不会成功!在他接到宫中密报夏侯日月已入禁宫时,他才恍然大悟:他们的行动,全在老九的算计之中!所以他当机立断:向将弁们声明:只因贤王作乱,为免军队被人煽动,所以自己才会帮着太子入军中接管。一旦太子派人过来,即刻进行交接。这才得以全身而退。盯着跳动着的炉火,夏侯子文阴郁的说道,“现在回想,只怕我们的逼宫,也是在老九的推动下进行。――恐怕我和老二一直在老九的瓮中而不自知!可笑我们白白做了嫁衣!!”
若非如此,张庆英顾长生等人如何会出现得那么及时?镇西军平南军的中下级将官又怎么敢公然叛变?李士奇仔细听着今夜惊心动魄的变故,半晌,才叹道,“招招相连环环相扣,深谋远虑滴水不漏,高明啊!”
转眼凝视着夏侯子文,他一字一字道,“四爷,当务之急,是应如何保存实力,以待东山再起之日啊!”
所幸他一直早有准备,只要夏侯子文一句话,随时可以把王府中的证据销毁,将一切撕虏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