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喜出望外,她哪里还会挑三拣四,赵权现下病着,每日汤药不断,两人的银钱已经用完,又要吃药又要吃饭,她再不找些活做,恐怕两人捱不到过年。
口中急急应道:“做得来做得来,再辛苦我是也不怕的!多谢大嫂!”
程大嫂心中感叹,她家的也是外出做木工,结果被墙砸了,养了不过半个月还是丢下他们母子两个走了,如今见到长亭与她相公这般模样,倒让她心中不是滋味。
一时两人商量完毕,便各自忙去了。
第二天,长亭一早起来,收拾成农家媳妇模样,给赵权喂药做饭停当后,晌午便随着程大嫂去了。
她去的这户人家果真如程大嫂所说,是个良善人家,长亭跟着程大嫂本本分分地洗衣晒衣,并不偷懒,忙了一日没歇口气。
管事见她干活老实,又听程大嫂说她家中有病人要照顾,也不为难她,傍晚便给她结了账,长亭高高兴兴地领了工钱,小心收了起来,准备攒两天给赵权抓药。
回家路上,程大嫂见长亭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算着,心疼她道:“别顾着算你的钱了,今日也做了一天工,你可还吃得消?”
如今天寒地冻,洗洗晒晒的活一般人都不愿干,因此一般大户人家都会在外面请了人来做,程大嫂带着长亭做了一天,井水刚打出来还温热的,洗一会儿就冷得刺骨,她一个习惯了做粗活的人一天下来都是腰酸背痛,更何况长亭看起来并不像是做惯粗活的人。
长亭如今哪里还想得到自己,一心只记挂着赵权的汤药,一日也断不得,恨不得多做些活,好攒够了钱买药请大夫。
因笑对程大嫂说道:“我没事,这点苦还吃得消,我只担心相公的病,再两日又该抓药了……”
说着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些钱也不够……”
那程大嫂见长亭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相公的病,心中也敬她能这般不离不弃,可自家的孩子如今进了学,一年四季节气上先生的束脩总是少不了,自家尚且勉强度日,又哪里有余钱接济长亭两夫妻呢?
想了想,迟疑道:“我手上倒是有些活计,都是些脏累活,银钱也不多,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做?”
长亭回到家中,一口气未歇,先回屋看了看赵权,赵权今日情形似乎好了些,床头长亭为他温着的粥也喝了大半碗,长亭小声地叫了声:“相公?”
赵权似乎真睡着了,长亭心中略松了口气,起身去灶间为赵权熬药做晚饭。
长亭如往常一般,伺候赵权喝药喝粥之后,又烧了热水替赵权擦脸擦身,这两日因赵权身子总是犯冷噤,长亭便烧了热水给赵权泡脚,让他晚上睡得舒服些。
扶赵权睡下后,长亭便擎了油灯出了屋,小心将门关上后,便去隔壁程大嫂那里取了那些脏污的衣衫,在井里一桶一桶地打了水出来,一人坐在院子里就着油灯搓洗着衣物。
这便是程大嫂所说的活计,因着要过年了,城里一些小门小户的人家有些脏了或是破了的衣物要浆洗,天寒地冻不想自己动手,便送到像程大嫂一般的人那里,洗一件也不值两个铜板,浆洗干净之后,用熨斗给熨得笔挺,有些不起眼的磨破的地方,稍微用针线给补一下,虽不如新衣,可穿起来也精精神神,普通人家,哪里那么多新衣穿?不过新衣旧衣混着过罢了。
长亭的手早已被冻得通红,她却一声也不吭,使劲搓着那些冷得发硬的粗布衣裳,生怕洗得不干净,直到忙活到半夜,终于将所有衣物洗完,整整齐齐晾了一院子。
长亭手脚已经冻得有些麻木,忙使劲搓了搓手,手上方有些知觉,收拾好木盆等物,蹑手蹑脚回屋休息去了。
第58章
长亭向程大嫂道了谢,一手提着赵权的药,一手端着个小笸箩,脚步轻快地往自家走去。
笸箩里放着一尾巴掌大的河鱼并一把绿油油的野菜,程大嫂的儿子贵儿今天出城,去了上河边的同窗家,带回几尾鲜鱼。
程大嫂念她家中有病人,两人如今落魄至此,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可给赵权吃的,本要分两条给长亭。
长亭哪里肯要,如今已经年节下了,家家都在备年货,程大嫂带着儿子本就度日艰难,家中也常常不见荤腥,长亭自然不肯收,那程大嫂性子又爽脆利落,拿了个笸箩硬要给长亭装上,长亭实在推拒不过,便捡了一尾收下。
长亭刚推开房门,便见赵权立在桌边正要倒水喝,长亭“呀”
了一声,放下笸箩便快步上前扶住赵权,口中担忧道:“相公,你怎么下床了,你先坐,我来给你倒水。”
赵权身子仍旧十分虚弱,咳了两声后,眼神温柔地看着长亭,由她扶着坐在了床边。
长亭手脚麻利地替赵权倒了半碗水,口中道:“相公,喝水。”
赵权想来是渴了,就着长亭的手将半碗水喝了个干净。
长亭见赵权眼中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神采,心下宽慰了不少,柔声道:“相公,还要水吗?”
赵权嘴角微扬,朝长亭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声道:“怎么今日回来得有些晚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赵权自然不知道长亭是去城里给大户人家洗洗晒晒去了,长亭只告诉他她去帮忙做些针线上的伙计,好安赵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