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都饿了,先吃饭吧。”
宗祥国一拍大腿站起身,宗海晨立马上前搀扶,眼底冒着幸灾乐祸的坏光。商夏则慢条斯理地收拾棋盘,又走进厨房帮宗母端菜上桌,转身之际暗自吐了口气,宗院长喜欢下棋的事是听霍亦仑随口提起的,但他可没说老人家棋艺如此高超,而她只是表现出从容的模样又刚巧占了年轻的便宜,其实紧张得要死。“娶回家陪您杀棋怎么样?”
宗海晨嫌少见老爸蔫头耷脑,别提多乐呵了。宗祥国搓着下巴砸吧嘴,“和”
在他看来就是输,怎么就输了呢?不行!吃完饭接着下,他朝厨房那边一声吼:“商夏啊,等吃完饭再陪我下一盘怎么样?”
“如果还是加赌注的棋局我可不敢迎战。”
“友谊赛。”
宗祥国笑眯眯地看着她,棋逢对手乃人生一大幸事。“一会儿我陪您下。”
宗海晨接过话。“谁要你陪?你个臭棋篓子根本不带玩儿。”
宗祥国无情地抛弃了这位选手。宗海晨一笑置之,老小孩老小孩,这话一点都不假。“听伯父的,不过先说好只下一盘,您和海晨明天还要上班。”
商夏放下汤碗,给长辈盛好饭,待二老入座,她最后一个坐下。礼仪自古相传,牢记“长幼有序”
四个字保准不会出错。偏远山村长大的商夏没接触过高科技产品,唱歌跳舞,陪爷爷下象棋以及阅读古书反而成为娱乐项目,这些与赚钱无关的本事,对于都市绝大数的家庭中可能派不上用场,但是面对深谙古今的宗家父子而言无疑是锦上添花。这就是所谓的机缘巧合吧。在之后,她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宗院长的认可,至于宗海晨,用来喜欢就足够了。“喜欢”
与“爱”
之间的距离她无从考量。不过,当她为了凑路费在见火车站候车大厅捡空瓶子的时候,转身之际,从他眼中看到的不止是怒火,那种悲喜交织的神态,渀佛扎入她的心底,始终无法忘怀。……[旁白]不过,此刻的她,没料到这份儿单纯的喜欢终会因初衷突变而永失纯粹。正如她自己所说,没人可以预见未来,甚至会与设想背道而驰,而那些越不想去伤害的人反而被她伤得体无完肤。如果问她是否后悔,她会坦白地说:后悔,非常后悔,时光若有幸倒流,她会以更绝情的方式对待宗海晨。话音未落,一片泪水溢出眼底。21、回到住所之后,宗海晨没有向往常一样回工作间修复文物,而是坐在沙发上,目光追随着商夏忙碌的身影。“怎么了?我不是故意输给你爸,是你爸棋艺超群。”
饭后一盘棋下了将近两小时,虽然商夏最终败下阵来,但是宗祥国真是把她当劲敌来迎战才得险胜,因此忍不住翘起大拇指夸赞后生可畏。彻底忘了最初的目的。宗海晨叫她放下手里的活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看起来很累。”
商夏捋了捋他的短发,主动送上一吻。余温留在他的脸颊上,他抬起手指摩挲,一双如鹰的眼睛直逼商夏而来。“纵使报纸上说你是伤人逃逸的罪犯;纵使你说自己来自偏远山区又遭人贩子拐卖。我都没当回事儿,对吧?”
商夏木讷地点点头。“我只想要一句实话,你究竟是谁。”
宗海晨不是稀里糊涂过日子的那种人,更不会因为商夏年轻漂亮就不管不顾地乐昏了头。她料到他会问,这就是他的个性。“投掷技艺由奶奶传授,下棋是爷爷教的,书籍世代相传留给后代,我住的地方很贫困,你让我讲外语修电脑我肯定不会,但是聊聊《论语》、《孙子兵法》、《史记》等惊世之作我也不是完全不懂。”
她比划一个豆腐块儿的大小面积,“我有一本很旧的新华词典,是我哥偷偷爬上悬崖采摘草药换来的,所以我不会辜负哥的一片苦心。”
提到大哥,商夏的眼眶渐渐红了,如今想起来还是后怕,如果哥的那双巧手被树枝刮伤她一定无法原谅自己。商夏匆忙抽出纸巾盖在眼底:“奶奶在我九岁那年病逝,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后期几本卧床不起,每当做完家务我就陪他老人家下棋解闷,三年前过世,只留下我和哥相依为命。可就在不久前,大哥也离开了我……我会掉眼泪不是因为感到委屈,是在想念亲人,你还想知道什么继续问没关系。”
思维惯性下,通常会以为这个“离开”
代表离世。宗海晨此刻没心思深究,揽过她的肩膀拍了拍:“那你的父母呢?”
“奶奶在临终前告诉说,妈生下我不久之后,便随我爸远赴他乡,期间往家寄过钱,但这一去再没能回来。”
商夏的头脑中没有父母的影像,至于父母的死因,直到爷爷在过世前夕才告诉她,爷爷期盼她撑起这个家的同时,再三叮嘱她千万要看紧大哥,万不可重蹈覆辙。“你家祖上在朝为官还是256文学?”
他感叹商夏身世凄惨之余,思路仍旧清晰,商夏虽不识数理化,但传承了文人墨客的风雅之气。这便是他断定商夏在身世方面有所隐瞒的原因。“或许是吧,我哥从外表上看是个普通的山里人,实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起我哥我更擅长舞刀弄枪。我爷爷常教导我们: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商夏把能说的都说了,她家祖宅位于凤隐镇山中,戏言一句也称得上是隐士高人。“哟呵,你在考我还是在骂我?”
宗海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话出自《道德经》,所表达的意思是:不庄重就没有威严;学习可以使人不闭塞;要以忠信为主,不要同与自己不同道的人交朋友;有了过错,就不要怕改正。“我还你一句:君子尊贤而容众,如你。嘉善而矜不能,如你。我之不贤与,你将拒我乎?”
听罢,商夏噗嗤一笑:“喂,谦虚使人进步。”
这句同样出自《道德经》,但是被他篡改了一下,改完的意思是:我尊重贤人也包容普通人,比如你。嘉奖好人也同情能力差的人,就说你呢。如果我不够优秀,你也不会与我打交道。对吗?宗海晨也算给自己整明白喜欢这小丫头片子的原因,她是一本探险小说,越往后翻越有意思,不过,其中必然穿插惊心动魄的场景。“去收拾东西吧,明天中午的飞机。”
“啊?明天是周一,拍卖会不是定于这周末吗?”
宗海晨含而不露一笑:“我已拿到一观失传千年之宝的通行证,看霍亦仑那小子还怎么得瑟。”
听到这话,商夏心头一紧:“失传千年之宝?莫非是……柴窑?”
“看你惊得小脸儿都白了,古玩界沸沸扬扬闹了几十年也没见到一件真品,此行也未必有收获,碰运气吧。”
说归说,宗海晨已然按耐不住,这就好比古代的新郎官掀起盖头初见新娘的感觉,激动又紧张。待他洗完澡,发现商夏竟然还坐在沙发上慌神,刚要扬声喊她,只见她一个箭步走到宗海晨面前:“能让我看看吗?”
“这可不行,此次受邀鉴赏的专家均为顶级大师,要经过重重安检关卡才有幸一见‘柴窑’真容,我和霍亦仑虽然能进去,但没有说话的份儿。”
商夏含糊其辞地应了声,拿下挂在宗海晨肩头的毛巾,居然擦了擦桌子。“你至于这么失魂落魄的吗?”
宗海晨又看不懂她了。“嗯?我只是……很想知道,如果鉴定是真,会怎么样?”
商夏深低着头。“中国将再次成为全球的焦点。”
如果此物件真是柴窑,那已无法用金额来衡量它的价值。她不自觉地抓紧衣角,那表情绝对不是惊喜。“我,我先去收拾行李,你忙你的。”
宗海晨注视她慌乱的背影,自从她听到“柴窑”
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如果这种状态放在文物资深研究员身上还说得通,可她有必要心神不宁成这样吗?到了晚间,更诡异的举动发生了,商夏死活不肯独自睡沙发,非要跟他一起睡床。“要么我去睡沙发?”
宗海晨不是想当绅士,只是唯恐一个把持不住对未满十八岁的商夏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商夏缄默不语,自顾自钻进被窝,一臂死死地勾住他的肩膀不让走。“我预感今晚一定会做噩梦,自当你陪陪我。”
她的语气不是撒娇,态度是强硬的,环住宗海晨的手臂,不安的情绪挥之不去。不知是冷还是怎么的,她的身躯微微发出战栗,宗海晨不再追问,抽出手臂垫在她的脑后,一把将她搂到肩头,稍加力度地拍了拍她的脊背,关掉台灯。漆黑静谧的卧室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商夏依在他的胸口,轻柔地眨动着眼皮……求菩萨保佑,千万不要让那件柴窑是真品,否则定会引起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