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晃动,车内只有我细细轻慢的话语声,小半个时辰后,他点头起身离去。就在那掀起的车帘落下的瞬间,我手中的笔也啪的一声松脱了。晕眩,眼前的烛光似乎都在旋转,人仿佛漂浮在云端,任何触碰都没有存在感。明明呼出的气热烫的要将自己融化,为何我身体却犹如在冰窖?“云崖……”
我已经看不清楚那个人影在哪,强撑着声音,“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两个时辰后叫我。”
是又犯病了吗?不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不对劲。希望睡一会就能好,睡一会。眼前黑雾飘起,身体虚软无力。神智瞬间消失。朦胧中,仿佛有一双手扶住了我,很暖很暖的臂弯。全身很冷,冷的不住哆嗦。我瑟缩着,整个人蜷成了一团,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唯一的意识只告诉我,冷……好冷……后心传来温暖的感觉,我偎贴靠着,贪婪的汲取着。“你病了。”
一个声音模模糊糊,仿佛从遥远的空中传来,听的不甚清楚。“没。”
下意识的咕哝着,“我没病,不要给我熬药。”
身后靠着的温暖在细细的震动,让我靠着有些不舒服。刚挪了挪,那温暖已从身后消失。手指胡乱的抓着,直到手中握住布帛的绵软,我轻叹着,“哥哥……”
唇边,传来温热的茶香,“不喝药,那喝点热水发发汗,很快退热。”
游离的神智忽然回归,我强撑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冷静的眼。忽的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我赧然的垂下头,“对不起。”
“你病了。”
他平静的陈述着事实,将热烫的茶盏递到我的手中,“我去请大夫进来吧。”
“不要!”
我急急的出声,出口的字句已是粗哑难听。摇了摇头,晕眩的感觉更重。抬手扶额,才惊觉自己一直抓着他的袖角。急忙的松开手,“多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份就多一份危险,二位副将只怕早已经焦头烂额,不要再去惊扰他们。”
他的双眸依然平静,“将军命我护卫你的周全。”
我动了动唇角似笑非笑,“哥哥不在,你现在应该听我的命令。”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双眸炯炯,无声的表达着他的意思。我哑着嗓子,艰难的吸着气,“大战前夕,我绝不能让军心再有半点动摇。”
那双停留在我脸上的眸子终于挪开,他单膝跪地垂首定声,“属下知道了。”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晃动的车帘外,我紧绷的身体才彻底瘫软落入软榻中,眼前黑色弥漫,偶有几点金色闪过,极快的飘动无法捕捉。这一夜,我在冰山与火焰中交替挣扎。清醒时无法睁眼,朦胧时更不知身在何处。唯一的感觉便是酸疼疲累。没有亦蝶的伺候,也没有哥哥的陪伴,我只能紧拥着被褥,蜷缩着颤抖。依稀仿佛看到炭火不知何时灭了,我却无力起身添加。任自己沉沦在又一波黑暗的袭击中。再次睁眼,烛火燃尽,留给我的是无尽的黑暗。恍惚中,又似乎看到炭炉中闪烁明灭着火光,还有木炭炸裂的噼啪声,心竟也渐渐暖了。沉睡中又仿佛嗅到了茶叶被滚水泡开时充满暖意的清新,沁透了心,也舒展了我紧绷蜷缩的身体。清醒,因为车外集结的号角声。我慢慢的撑起身子,这才发现全身上下尽是湿淋淋的汗水,衣衫被褥都被沁透了数层。口中更是干渴难奈。手指,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摸了过去。入手的茶盏带着暖暖的余温,让我心头微怔。再看向炭炉。炭火正红,簇簇的窜着焰苗。窗外的天色已大亮,我最少睡了三个时辰。这茶?这炉火?轻啜着手中的茶,让水流冲刷着我干哑的喉咙。发了一夜的汗,热度暂时退了下去,还我短时的清明。窗外的脚步声,厚重中不失有序。踏着决绝的斗志,震散了天边的阴霾。不知何时,阳光的金色撒播而下。清晨不见山谷薄雾,唯有肃杀之气冲天。陈夏高坐马上,换去了昨天染满血渍的盔甲,现在他又是一员猛将。拨转马头,他手中的枪高举过头顶,厉声大喝道:“我‘红云’的儿郎们,现在前方阻挡我们的,是‘梁墨’潜入的军队,他们想要侵我京师都城,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
“杀……”
“杀……”
震天的喊声中,大地在颤抖,隆隆的传递着将士誓死的决心。“如果我们失败,家园涂炭,亲人流离,你们愿意看到吗?”
陈夏的声音充满热血的嘶吼着。“不愿!”
“不愿!”
“不愿!”
那回声在山谷中回荡,在耳边飘荡,在心头激荡……长枪斜指,遥对天南,陈夏一声大吼,“我们是谁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