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远哭久了,说话犹自一抽一抽地,胡氏看着又是心痛又是后悔。儿子自来懂事,这回实在是太想看龙船了才这样犯倔,自己不该打他的。这孩子长这么大,连亲老子的面都没见过,一直跟着自己过着清贫的日子。握着儿子稚嫩的手,胡氏不由开始怨恨起前夫来。
理智上她知道前夫身为一州的最高官员,为了私事离开衙门一二十日是绝对不允许的。可方修文嘴上说自己如何如何思念孩子,得知自己母子的下落后却至今未露面,叫人在感情上如何能接受!
哼,老虔婆和方修文以为派几个下人来自己就乖乖地让孩子回方家了,想得美!自己母子在这里受苦,他们和明氏锦衣玉食地过着,自己凭什么要轻易满足他们的心愿!
陆家人进了城之后,不过在铁铺稍稍呆了一会儿,陆骁和陆骐就被江边的龙船鼓声给勾走了魂,嚷嚷着比赛开始了赶紧去看。明知道时间还早,比赛应该没正式开始,可于寡妇还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陆骥却道:“今日进城看龙船的乡下人很多,肯定有趁机取铁器的或者买铁器的,不如你们先去我守在铺子等等看,回头等没人了我再去寻你们。”
陆骁笑道:“大哥你钻钱眼里去了,今日还管什么铺子啊,看龙船是正经。”
于寡妇也嗔道:“是啊,说好了今日咱们娘几个安心看船,大郎,什么都别管了,关铺门。”
陆骥却坚持要留下,于寡妇没法只好由他,和陆骥约好到时候去哪一带汇合后牵着陆骐就走。
陆骥却皱眉道:“到时候人多我万一找不到我们就不找了,你们只管安心看你们的别管我,我这么大个人不会丢的。倒是娘和骁哥儿要牵好骐姐儿,她人小别给挤散了。”
于寡妇笑道:“放心,你娘可不是胡氏那贼婆娘瘦猴一般的身板,就算真要挤起来,吃亏的也是别人。”
送走了老娘和弟弟妹妹,陆骥在铺子里端坐着,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看,看到方家母子四人的身影后不久他就关了铁铺大门。
然而他并没有按照之前和老娘的约定去江边汇合,而是在街上晃悠,视线却一直锁定通往胡记绸缎铺的两个路口,他不知道自己昨日去菜市场割肉时候无意中听到的那辆马车上的对话,是不是说的方采蘩,反正这半日只要方家母子不离开铺子回家,他就要守在这里。
少年握了握潮湿的手,心里有些紧张。他担心那人真的想打方采蘩的主意的话,自己一个人护不护得住。
☆、第29章翻车
陆骥昨日早上采摘粽叶的时候听方采蘩说到什么京里来的梅少詹事府上的三爷,此后去市场割肉的时候就决定打听一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和锦哪个大户家的亲戚。
结果他根本就不需要打听,市场上就有好几拨人议论起那姓梅的。原来这梅三爷是柳知府夫人的外甥,其父是詹事府的少詹事。詹事府的少詹事不过正四品的官,在京官当中品级算不得多大,可梅家整个家族做官的颇有几个,在京中也算是有声望的人家。
柳知府的娘缠绵病榻差不多两年了,柳知府的夫人带着孩子回乡侍疾,姓梅的受自家老娘指派,特特出京来探望姨妈,正赶上端午和锦龙船比赛。柳家虽然祖宅在下头板栗镇,但像他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县城自然也有房产,端午临近,这几日梅三爷和柳家的人就都住在县城。
姓梅的今年二十八岁,家中有一妻一妾,据说都很美貌。他到和锦县城后听人说起“和锦四美之首”
的方采蘩,不免就有些轻视,嗤笑乡下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大概模样稍微齐整一些的在他们眼里都是美人了。
他心里轻视,便派了自己带来的两个婆子去绸缎铺瞧瞧那叫方采蘩的姑娘究竟长得如何。不想两个婆子去胡记看过之后回来告诉他,“和四美锦”
之首的方采蘩确实名不虚传,整个京中梅氏一族公认最美的,嫡长房二老爷的香姨娘,跟她比起来约莫都要逊色两分。
梅三爷自诩自己是京中来的贵公子,而柳家的人都是土包子,相处之中言行难免有些轻鄙之态。柳家的儿郎们对此很是不忿,鉴于对方是贵客不好得罪只好强忍着不发作。这次“比美”
,柳家人借助方采蘩成功打脸姓梅的,上下都觉着解气,柳家采购的下人到了市场就忍不住说起了这事。
和锦的美人这般长脸,身为和锦人都深感自豪,市场上自然议论纷纷。听到方采蘩的名字被人这般挂在嘴上议论,陆骥的面瘫脸直接成了冰霜脸,对那姓梅的也就暗自咬牙。
陆骥心头郁愤,胡乱割了两斤肉闷头往回走,结果刚出市场门口,就听到路人指着迎面而来的马车道:“哟,那不是柳家的马车嘛,我认得那车夫。”
另一人眯眼瞧了瞧道:“嗯,是的,不过最前头那辆车的车夫瞧着有些陌生。”
“那是京里梅府的车夫吧,车里坐的应该是梅三爷。”
又有一人补充道。
柳家在和锦大名鼎鼎,有关他家的事情人们都感兴趣,何况梅三爷是京都来的贵公子,自然更加引起人们的关注了,一时间周围七嘴八舌地。
市场这一带人流量大,马车只能慢慢地走。陆骥在马车经过的时候,听到里头说话的不是本地口音,确定是那姓梅的坐在里头,便下意识地跟在后面。
“三爷,柳家几位爷可是再三说过,和锦民风淳朴,极少有强逼民女之事发生。柳家对子弟约束很严,在和锦声望极好,希望您不要对那方采蘩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免得带累了柳家的名声,您还是歇了那份心思吧。生得好看的姑娘京里多得是,您又何必非要这么一个乡下丫头。”
“什么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爷可是京里来的官宦子弟,看上一个乡下丫头,想正经纳了她,那是给她天大的面子,怎么会带累他柳家的名声了。”
“可婆子们都说那方姑娘的娘听到她们拿方姑娘和香姨娘作比都不高兴,人家又怎么会同意自家闺女给人做妾。咱们暗自打听,也听说那胡寡妇心气很高,之前有人玩笑中说到她闺女这般颜色,若是送去给达官贵人做小,保证她一家子都衣食无忧,胡寡妇就当场翻脸,生生将人家给骂跑了。”
“哼,达官贵人,和锦这地方有什么达官贵人?柳家这样的人家在他们眼里都了不得了。爷可是京里来的,我梅家又岂是他柳家能比得的。姐儿爱俏,凭三爷我这气派风度往那一站,说不定不用我提,那丫头自己先就对三爷动了心。”
“那万一人家不动心,愣是不答应呢?三爷不是白白失了面子?”
“不答应,怎么会呢?不答应爷自有法子叫她答应。不过一个偏僻小县城的乡下丫头,爷瞧上了她是她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