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市利轻大义,人君不为也。”
齐国千年的传承不是一场大变革就能彻底抹杀湮灭的。没有被兵火之灾殃及半分的稷下学宫,几十位上百位名重齐鲁的‘大师’‘学宗’对于祝彪立国之初就‘拔之工商,齐平士农’的做法,报以不共戴天的坚决反对立场。
这些人代表了齐国千年的传统,代表着齐国旧有的阶层利益,他们像地球中国旧社会的文人一样,在国民百姓心中有着神圣的地位,一定程度上掌控着‘社会舆论’。
祝彪在齐地立足未稳,就急兵北进,整套域外异族,拨析其内的种种因由,未尝也没有这些大师学宗的一分因果。面对齐国旧体系的反扑,文的方面祝彪实在无有大的建树拿出来应对,他只有用赫赫武功来说话。以国之尊严,以洗刷百姓心头耻辱,来对抗大师学宗。
事实证明,祝彪迈过了这道坎。
躲藏在大师学宗身后的数以百家齐地‘士族’,绝对是一股无人能够忽视的力量。但他们反扑时自己已经离开了乡里故地,在齐国南疆一片还非常生疏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还是属于他们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闹腾的再久搁祝彪没半毛钱关系,对齐庭的影响波动,甚是微小!
尔后,一句‘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去’,祝彪给此事暂且划上了一个句话。
“王上,这便是以大匠所试炉仿扩而制的新炉。一炉可填精矿五千担,只此容量就倍余旧炉。兼明革新造术,获十倍功量也。实乃真国之重器也。”
祝彪身边的将作大匠面容带着激动和骄傲,经年的辛苦。自己终是不负王上托付,拿出成果来了。
十倍之功!
拿出来亮给天下人看,足以把稷下学宫的那些老东西嘴巴扇烂掉,让王上钦定国策效益大方!
看谁还敢再说一句‘匠人’就该下卑?
虽然将作大匠他本人是根正苗红的文墨士子,名是‘大匠’,实并非是匠人,可屁股决定脑袋。任职将作大匠,他自身利益就与匠人连一体了。
本来只是九卿之一太仆座下一官的将作大匠,现在职位职能已经堪比九卿,与执金吾等同比,这无论在品阶还是实权上,都是一个质的提高,是直上青云样的飞跃。他可一点不想从云头再扎回泥土里去!
“五千担!”
就是五十万斤!
祝彪站在高炉下心头默默算着,一立方水是两千斤,铁的密度是水的八倍多。铁石肯定又要轻些,就做六倍吧,如此即是一万两千斤一立方。五十万斤,只小小四十立方罢了!
跟前世的转炉等比来,太不值一提,太小儿科。萤火虫对比日月,但这却已然是他力所能及所可做出的最大改变。
祝彪可不是个‘百科全书’样的人物!
同时,这也是冷兵器时代跟现代社会无可弥补的物资差距。
“卿之功绩。大功于国焉。孤王甚慰!”
“只是国之重器,不可轻显人眼,工道勋绩,暂时……还要不闻于人世耳目。”
“臣岂敢有贪念。有王上心属,足矣。”
将作大匠说的不是假话、虚话。齐国权力一切操握在祝彪的手中,简在帝心,对臣子言还有什么比之更好更棒的呢?
功劳不能摆在明面上,可只要祝彪看在眼里,还愁不会有补偿吗?
时间进入到祝氏立国的第五年,五十七万担的生铁产量。二十万担熟铁,五万担精铁的产出,重新支撑起大齐屹立不倒的脊梁。虽然处在农业社会框架之中的世界。钢铁并不是衡量国力的主要支柱,但绝对是构成国力的重要因素之一,这点战争期间尤为突出。
大量的铁料也意味着农具工具和兵甲武备的精良,向北开边,大片的耕地熟田纳入齐国的国界,祝彪大力推行马耕之下,齐国的粮食产量节节高升,比钢铁产量更早的越了原先岁入,给元气大伤的齐国注入了一道汩汩喷涌的血泉!
也是自元武十七年起,每年大量的铁料自齐地开始向中原内6流淌而去。当然,齐国的交易对象乃是唐王,在战争彻底进入僵持和对拼消耗的时节中,这股力量于唐王阵营的帮助毫不逊色于祝彪的铁骑精兵。
元武十八年开始,粮食也加入了齐地对唐的大宗贸易当中。
粮铁的源源补入,给北疆军民注入了一股甘泉,自然的,海量的真金白银也同时从北疆反卷入了齐地,让大步前进的齐国国力和工商集团更见蓬勃!
元武二十年,不仅齐地的兵甲铁器、粮秣布织,大股大股的流入北疆,便是东海之滨的海面上,齐地制造的民船、兵舰也层出不穷的出现在唐王的军民阵列中。
五年的时间里,祝彪固然在恢复展着齐国国力民力,但强盛无敌的大军铁骑也一直持之以恒的向着东方海滨挺进。这样做,一是封死鲁国日后的北向展,而是谋求一个出海口。
祝彪这是真正体会了一把前世俄国人谋求海路出口的急迫心情了,海洋的财富,海运与6运的巨差,直让祝彪有种窒息感。
还好,鲁国实力未复,王权臣权的交错,民间的苦穷潦倒,让鲁国军民上下都根本无意北看一眼。在祝彪大军三年挺进两千余里,直接隔断了域外与鲁国边壤的时候,鲁王竟还派出大臣前来致谢。
这或许是鲁王不得已而为之吧,是故来麻痹祝彪。如果是真心的,那鲁国真一点前途也没有了。被很打一顿,险些亡国,倾覆宗庙的鲁国王室,不再愿意再北看一眼,只能说被彻底打怕了!被完全打消了雄心壮志和意气。
……
时间进入到这一年的六月。
东海北区的一处不起眼的滨湾港口,一艘五桅海船缓缓靠向了青石堆砌的口岸。这是一艘来自虾夷的海船,长途跋涉几千里的它运来了整整一船的虾夷移民,也可以说是难民。
自从中原大战彻底激之后,南隅的吴越等国也因为楚国的变动陷入了战火的边缘,两国以及梁宁二王都有太多的精力和实力被牵扯到了大6的战争中间。倭人与虾夷人的又一次战争,不耽搁半秒钟的爆开了!
任何一场战争,伤害最大的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虾夷倭国,两国的海战,两国的厮杀,让无数倭人、虾夷人家破人亡,生活无以继续。在两国青壮大批大批走进大海波涛的时候,无数以打鱼为生,现今却完全陷入绝境的虾夷人、倭人开始变卖自家在故乡的一切,带着一些仅有的微薄家资,成群结队的逃亡向吴越,逃亡向中原东地,逃亡向齐鲁,甚至是眼下的东隅外地。
自内心深处的对倭人不待见,连带虾夷人也遭了池鱼之殃,祝彪没有让两国难民真正进驻齐国内地,而是收拢起来,打散编制成无数小队填入进了域外那辽阔的新开之地。
并且随着齐国向海之路的彻底打通,有了对外接口的齐国,在祝彪的示意下,直接以域外港口接受两国北逃难民。这消息自然第一时间就被无数‘蛇头’知道,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出现。
近五百难民从海船上下得港口,因为战争,这些本就‘破产’的倭人虾夷人,绝大数人都为这一趟船费付出了身上的最后一个铜板,下船后的五百难民,过八成的人是绝对绝的无产者,比乞丐都要穷。
若不是港口内本身设立的就有难民营,这些人来到大6的第一天绝对要在饥渴和绝望中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