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牵着马车去后门了,此处只剩下季别云与观尘。他又恢复了往日对观尘的戏谑,后退一步站上台阶,与僧人平视,双手背在身后笑了起来。
&1dquo;大师,你是喝不成酒了,我亲自给你沏一盏茶,赏脸吗?”
观尘躲了季别云好几日,今日一见虽然面上毫无波澜,内里却还是有些忐忑的。藏在袖中的手拨动起佛珠,他看着少年完全消气的样子,坦然答道:&1dquo;贫僧还想多讨一盏。”
&1dquo;观尘啊观尘,你这贪得无厌的性子,恐怕得把我家都给吃空吧。”
季别云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打,转身跨过门槛,手中的金错刀在细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观尘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轻快而直的背影,忽的想到登阙会那日。
季别云倒在雨中那一刻,他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往外冲去。贤亲王眼疾手快将他给拦住,眼神意味深长,转头就让人去台上把季别云接下来,另一边又让人去请大夫。
震天的鼓声之中,观尘的心跳有那么一刻与鼓重合了,心脏坠得他难受。害怕的情绪比这场春雨还来得猛烈,如泛滥的潮水将他顷刻间淹没。
之后一行人护送着季别云到了贤亲王别苑,他与王爷等候在房门外,看着下人往里送了一盆又一盆清水,端出来时盆里的水已经被染成了血色。
许久之后观尘才得以走进房间,浓重的药味挥之不去,而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年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像是一张单薄的纸,稍不注意就会被撕碎。
他不知不觉间在那里留了很久,口中轻声念着袪灾除病的普庵咒,心里却在想别的。
想起在灵州初见季别云时,少年也是一身的伤,想起季别云说起要参加登阙会时坚韧的神情,还有三月初四那日的两碗面。
彼时的热气一直蒸腾到他此刻的心中,那点余温像是被风吹过的柳叶,在水面荡来荡去。
观尘出家以来,心始终不曾彻底静过,为了一个念想走到今日,他却能伪装得让所有人都相信他真的无欲无求。
本以为季别云出现之后他可以继续装下去,但是他觉这一切变得越来越难。
观尘守了季别云一夜,到第二天清晨时大夫又来看过,说身体已经稳定下来,之后只需静养。
他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回去,走到门口时正遇上贤亲王,他忽略了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径直离开了。
一夜未归的他回到悬清寺之后,没等师父问责便将自己关进了禅房之中。
悬清山在少年走后变回了死水一般的平静,观尘听着回荡在山林的钟声,彻夜泛起的那点波澜也平息了。
心里的那个念想他或许还要守着一辈子,但凡想平平静静地多守一日,便决不能为他人知晓。
他只有忍着。
那柄金错刀的光芒忽然间晃到了观尘的眼睛,他侧头躲了躲,再看过去时季别云正好转过身。
&1dquo;怎么还愣着,不会要叫人将你抬进门来吧,观尘大师?”
季别云惯会打他,仿佛成了一个爱好。
观尘却对这种戏谑莫名地受用,抬脚迈进了季宅,平静答道:&1dquo;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端午节好!
其实小云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如果不是在车上他肯定就追着那片落花跑了
第3o章上任
元徽帝赐给季别云的宅子不小,后面还搭了一片园子。
他们在厨房里现了几坛酒,索性将酒坛全拿到湖边的亭子里,借着春光痛快醉一场。
季别云身上有伤,只敢喝上两口,看着徐阳一人抱着酒坛子往里灌太没意思,于是让车夫去给王府送信,问问贤亲王是否得空。
然而车夫前脚刚出门,贤亲王后脚就到了季宅,还带了许多物什。
王爷毫不在意地在亭里潇洒落座,冲着亭子外面十来个仆从一挥手,道:&1dquo;自个儿看着把东西都放好,再去厨房里弄些小菜来,干喝酒有什么意思。”
季别云傻了,问道:&1dquo;王爷这是做什么?”
&1dquo;你这宅子里空荡荡的,给你置办点东西。”贤亲王伸手揽过一坛酒,随意道,&1dquo;再送些小厮给你。”
没等季别云找到合适的推辞,贤亲王又补充道:&1dquo;对了,徐阳也留给你了,你俩相熟,以后做事也好有个照应商量。他跟在我身边学了不少管家的本事,你这宅子没人管着也不行。”
季别云猛地看向徐阳,却现这人似乎早就知道了,一点惊讶也无,仍旧仰头喝着酒。眯着眼睛喝了两口之后,瞥见他犹疑的模样,开口道:&1dquo;你要是过意不去,不如给我涨两倍工钱,不过分吧?”
他笑了笑,暂且放下心防,&1dquo;恐怕头两月你得跟我一起喝西北风。”
徐阳疑惑道:&1dquo;怎么,头两月的俸禄你已经想好怎么花了?”
季别云下巴一抬,看向旁边一直装作隐形的观尘。
&1dquo;我还欠了观尘大师许多银子,得先把债还完。”
贤亲王朗声笑了出来,背靠着栏杆,伸手指向僧人,&1dquo;你愿意还,观尘还不一定愿意收,算得那么清楚作甚?”
徐阳紧跟着起哄:&1dquo;不如这样,你跟观尘大师打个赌,你赢了就不必还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