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要是你知道跑马场到底有多赚钱,就会明白冒点险也是值得的。&rdo;向英东叹口气,&ldo;再说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停不了手了,打点领事馆市政厅、地皮也买了七八成,砸下去的钱拿去填海都够了,你叫我放弃?怎么放弃?我只知道越迟开工,损失越大。&rdo;&ldo;这么一块肥ròu,多少人盯得眼红,绝对不止一个沈金荣。沈金荣只是狂了一点,敢出来跟你叫板,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rdo;向英东又何尝不知道,&ldo;你说话的语气,跟大哥越来越像了。我跟他谈过,他也不赞成我投资跑马场,说一来压住的资金太大,不好收手;二来这工程也是几股势力争夺的焦点,他担心我会成为众矢之的。&rdo;左震淡淡笑了,&ldo;但你决定的事情,只怕就连大哥也劝不动你吧。&rdo;&ldo;没错,看样子还是你明白我多一点。&rdo;向英东收起满不在乎的微笑,神色逐渐凝肃下来,是锦绣从来没有见过的郑重,&ldo;震,我根本没打算收手,付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这是一局豪赌,赌赢了,我就是上海滩最大的赢家。&rdo;旁边的锦绣怔怔地看着英少的脸。他是这么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仿佛整个上海的天下都在他的掌心里,可是为什么,她心里隐隐约约充满了不安?左震不再说什么,只是慢慢一口一口地喝酒,杯子很快就空了。锦绣拿起红酒,继续把他手里的杯子斟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左震却连头都没抬过。到底有什么不对?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她之间,已经不再像开始那样轻松。左震本来并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可是说起来就是奇怪,她无端端地觉得他比别人亲切。她跟英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的心事,左震却什么都知道,更别提他三番五次伸过援手,帮她解围。锦绣真的想不出来,为什么他会突然变得这么疏远。她做错了什么?左震仿佛也有点走神。刚才英少说了句什么,他都没听见,英少终于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声音:&ldo;对面那位,左二爷!&rdo;&ldo;什么?&rdo;左震一抬头,却正迎上锦绣的目光,不知怎么的,他居然避开了。&ldo;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连个影子都看不见,百乐门有狼么,会吃了你不成?今天要不是我派了人去请你过来,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兄弟。&rdo;向英东抱怨。锦绣忍不住低了头偷偷一笑,英少骂得好。左震却没一丝笑意,&ldo;你说得那么哀怨,口气好像我的第十三房姨太太。&rdo;向英东受不了他了,&ldo;左二爷,我没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吧,开了最好的红酒,特地派人请你过来,喂,我是有正经事跟你商量。&rdo;&ldo;我喝酒的时候,从来不听正经事。&rdo;向英东气结,&ldo;你听不听我也非说不可‐‐我是说,沈金荣不是那么好惹的,你不会真的相信他就这么放弃吧。最近外头局势乱,行事要小心。&rdo;左震一哂,&ldo;我几时不小心?倒是你,四处拈花惹糙,三更半夜还在大街上招摇,你在明、人在暗,自己当心吧。&rdo;&ldo;你……你叫人跟着我?&rdo;向英东跳了起来,差点带翻了桌子。锦绣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帮左震说话:&ldo;二爷只不过是担心你而已,刚才你不是也说,现在外面很乱?&rdo;向英东悻悻然地坐回去,&ldo;我哪有到处拈花惹糙?这几个月为了跑马场的事,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闲心去找女人?不过去了明珠那边两趟‐‐还是跟大哥一起去的。&rdo;说着说着,他想起了什么,&ldo;对了,我听明珠说,后天迎接法国使团那场舞会,大哥会带她一起来参加。&rdo;什么?!明珠要来百乐门?锦绣霍然抬起头。她的神色变得太突然,左震和向英东同时看过来,正看见她一脸忐忑激动、惴惴不安。向英东叹口气:&ldo;锦绣,不是我不帮你,明珠的脾气你是知道的。&rdo;锦绣尴尬地低下头,&ldo;我明白,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忽然听见她的名字,所以……&rdo;左震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ldo;你在百乐门,明珠早就知道了;她若不想见你就不会来。&rdo;锦绣不禁意外,他肯说话了?语气这么平静,明明刚才还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会儿又好像若无其事,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切不过是她自己多心……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ldo;二爷的意思不是说,到了晚宴那一天,还需要舞女下场子招呼客人吧?&rdo;锦绣自嘲,话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居然已经学会自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