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什么来头、出动了多少人还不清楚,但他们敢对青帮动手,目标必然是他左震,他们想要的其实是他的行踪他的命;如果邵晖落到他们手里,只怕真是生不如死。高忠哪敢稍有耽搁,匆忙安排手下的一群弟兄分头行动。左震俯下身,看着脚下的地面,虽然被雨水冲刷过,但依稀可辨地上的血迹,一摊一摊,触目惊心。雨水积成的水洼已经变成了粉红色,那是刚才激战过的痕迹。刚才高忠说的,邵晖只带了两个弟兄走到这里,也就是说连同他自己在内也不过三个人,看这满地的血迹斑驳,想必对方的伤亡也一定惨重。只是,就算要攻击,第一轮也应该是朝着他左震来的,为什么先出事的反而是邵晖?左震沉默地思量,唯一的理由,就是跟最近邵晖一直追查的走私泄密的事情有关。对方没有对他动手,证明他们还不想跟青帮立刻硬碰硬地对决;他们急着除掉邵晖,一定是要阻止他的追查,又或者邵晖知道了什么,对方不得不铤而走险,杀人灭口。无论答案是什么,今晚的事,是&ldo;遇伏&rdo;而不是&ldo;遇袭&rdo;,对方是早就等在这里的,穿过了码头四周层层的封锁等在这里,一击得手后又从容而退,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他们凭什么这么清楚邵晖的行踪,码头的地形,凭什么这么来去自如?最奇怪的是,同一天、几乎同一时刻,英东也同时遇到伏击?这又算是怎么回事?邵晖跟英东,一向没有瓜葛,英东筹建跑马场,邵晖追查的是走私泄密,这两件事本该是风马牛不相及。难道只是巧合?又或者,碰巧英东的对头,跟青帮的敌人,本来就是一伙人。&ldo;点灯!&rdo;左震吩咐身后,&ldo;查一查附近还有什么痕迹。&rdo;对方选了下雨天动手,已经算是取巧,但即便被雨水冲刷过,也未必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灯光大亮,左震犀利的目光,停留在路基一角,雨水沉积的地方,暗紫的血迹里闪过一丝亮光。那是一只被利刃削断的尾指,上面还戴着一枚赤金的戒指,刚才那一丝亮光就是这戒指发出来的。左震伸手拈起它,仔细端量,断面这么光滑,可见切断它的刀足够锋利足够薄,而切入的一面边沿,似有无数细小裂口,其实是参差不齐的锯齿造成的痕迹。这是邵晖贴身的那把锯尾刀!那枚赤金的戒指,成色倒是很足,做工也颇精细,戒指正面打着一个&ldo;福&rdo;字。这一战,就从这只断指开始。左震眼底掠过一丝暗赤,有如猎豹噬血之前的幽暗光芒。他回头,招了招手,身后机灵的小跟班阿三凑了过来,&ldo;二爷有什么吩咐?&rdo;左震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嘱咐一句:&ldo;记着,这件事一定跟石浩当面说,叫他亲自办。青帮规矩他知道,找到内奸,不用留活口。&rdo;&ldo;是,二爷。&rdo;阿三答应着,转身上了车。车子开走了,左震回过头,淡淡对高忠道:&ldo;英少受了点伤,我过去看看。你在码头盯着,有什么消息,即时派人向我回报。&rdo;直到左震的车驶远,才朝身后一帮手下气急败坏地道:&ldo;你们还傻站着等什么,等死啊?你们没看见二爷刚才那脸色?要是晖哥找不回来,咱们从上到下都去跳黄浦江算了。&rdo;几百个兄弟黑压压地四散开去,高忠在原地叹了口气,只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码头的防卫一向森严,到了晚上简直是铁桶一样严严实实;对方到底怎么进来的?难道真的出了鬼不成?二爷已经撂下话来,要是再出什么乱子,他的脑袋就该换个地方长了。左震的车上,开车的司机问:&ldo;二爷,您刚才说去英少那里?英少现在‐‐&rdo;左震截断了他的话:&ldo;前面路口转头,跟上刚才阿三那辆车。他们去小东门,只有一条路,你远远跟着,不用太紧。&rdo;司机愕然,二爷又在使什么手段?刚才在码头上,他明明说的是去看英少。不过这么多年来给左震开车,他至少也明白,不该问的事情绝不多问,二爷既然这么做,自然就有他的道理。黑暗如浓墨的夜色,空寂的街巷,雨刚刚停歇,空气中潮气袭人,阴暗角落里仿佛处处浮动着危险诡谲的气息。阿三那辆车开到一半,刚拐过一个路口,就忽然&ldo;嘎‐‐&rdo;的一声刹住;尖利急促的刹车声,顿时划破了夜的死寂。一辆黑色车子幽灵般地从夜雾中窜了出来,正好打横拦截在阿三车前,车门一开,跳下五六个人影,一色带风帽的雨衣,压低的帽檐,大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也不多话,一跳下来,端枪就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