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声清晰起来,旻蕴儿依旧坐在石上,紧盯着洞口,就见洞口突然一条白影闪现,旻蕴儿还来不及看清楚,就觉得头顶上一股风声带起,她急忙一手去了面纱,仰头看去,一边催动笛声。眼前竟是一只比身高体壮的成年男子还要高壮许多的白猿,一只爪便能将旻蕴儿拍成肉饼。小姑娘眼见白猿向旻蕴儿抓取,吓的就要尖叫,声音才出,猛然想起不能打扰旻蕴儿,急忙又把尖叫声堵回去,提心吊胆看着旻蕴儿,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旻蕴儿却很镇定,从容坐在石上,仰头看着白猿,目光含笑,笛声悠悠,那白猿一爪已经抓了下来,却看到旻蕴儿淡定温软的目光,再加上笛声,竟在那里犹豫起来,犹豫一阵,似想退却,旻蕴儿的笛声又是一变,尖锐犀利,刺得人耳膜作响。那巨猿又咆哮着转了回来,旻蕴儿的笛声再次一边,又温婉起来,似是一只手在轻轻抚摸一般。这里看的人都看得心惊胆颤,旻蕴儿在巨猿掌下如一根稻草一般不堪一击,但看旻蕴儿自己却甚是镇定,双目始终望着巨猿,眼神中没有半点惧怕,反而充满了温柔,只是她神情虽然淡定,太阳穴那里却已经渐渐流下汗水来,气息也急促了,手背青筋暴起,显见的及其吃力。那巨猿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袭击旻蕴儿,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最后暴躁不已,身影一动,竟窜上了洞顶,一爪攀着一棵大树的树干,咆哮不已,声震四方,然而它的咆哮声还是压不住悠悠笛声。笛声又是一变,如泉水叮咚,又如春日鸟鸣,像是在召唤一样。许久后,白猿的咆哮声渐渐低了下来,在洞顶上徘徊张望旻蕴儿。旻蕴儿轻笑着,笛声一紧,似是催促,催了一阵,看那只白猿竟不情不愿的从洞顶上下来,来到旻蕴儿身边徘徊,只是看着似还有些别扭,如人一般冷眼看着旻蕴儿。旻蕴儿吹着笛子走过去,那笛声又如逗弄一般,逗着白猿。小姑娘长出了一口气,道:“成了。”
那三名道人齐齐注目望去,就见白猿渐渐的低眉顺目起来,随着旻蕴儿走动它也跟着走去,旻蕴儿轻快的旋了一圈,那白猿便在她身边绕一圈,一人一兽有来有往,似是一对小情人戏耍一般,那三名老道饶是阅历颇丰,也自是看得目瞪口呆。那晓得旻蕴儿其实此时已经汗透内衫,只是难得遇上如此通灵的禽兽,又将它收服,旻蕴儿心中也甚喜,笑得开怀,她虽毁了容貌,禽兽又哪里能分辨美丑,看她笑,竟也龇牙一笑,却实在笑得狰狞。小姑娘对老道人问道:“现在能帮姐姐练人油么?”
旻蕴儿终于进入了茅山道教这个神秘的世界,它的神坛便设在茅山山腹中。旻蕴儿也终于见到了茅山道教的教主,全然没想到这教主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生的一表人才,身量颇高,一身道袍映衬下,玉树临风,风度翩然。教主亲身出来相迎,旻蕴儿意外下,心生疑惑,也只好跟着他走进神坛,哪知大门打开,就见大殿中一众弟子齐刷刷跪拜在前,旻蕴儿大吃一惊,急忙比划道:“这是做什么?小女子一介凡人,哪里受得起如此隆重的迎礼。”
那教主躬身道:“姑娘莫急,我叫惠如清,道号法清,弟子跪拜,不为其他,只为迎圣母归来。”
旻蕴儿闻言,不禁比道:“什么意思?谁是圣母?”
---分割线---江陵现在局势已经稳定很多了,燕子山庄的女弟子也比以前多了一些,李月影和秋嫣然的感情还一如既往一般,两人都不是贪心之辈,彼此拥有已是最大的幸福了,彼此互相扶持,相依相偎,便是乱世之秋也自有一份安逸。一只猎鹰却出现在山庄上空,一直在天空中盘旋,鸣叫。秋嫣然心里疑惑,举起剑来,那只鹰像上次那样落在了她的剑上,秋嫣然看时,却见鹰腿上绑了一个纸卷。李月影取开那纸卷看去,只见上面一行清秀的字迹写道:“宁宇在藏月居中服毒自尽,想尽办法也无可医治,蕴儿不得不再次厚颜相求,求李姑娘能赶来临安一趟,蕴儿拜首,再拜首。”
李月影看着字迹不禁叹道:“果然,果然。”
嫣然不禁问道:“果然什么?”
“她果然是选了自杀。”
嫣然闻言,听她有些怅然,不禁赌气道:“你不会是要去救她吧?我不许你去!”
李月影却不禁叹了一声,怅然说道:“嫣然,你要知道,有些时候,我们跟她才是一路人。”
嫣然不禁一愣,却见李月影已经回房,取了笔纸写了几个字:“若毒性烈而不能解,可将她暂埋入冰中,我随后便到。”
她叫嫣然将纸条绑在鹰腿上,猎鹰飞走了。旻蕴儿取得人油,由茅山再归临安时,正是柴宁宇服毒之时。柴宁宇服下的是鹤顶红,奇毒无比,世间无药可解,她根本没打算给自己留一点活路。彼时,旻蕴儿得知帖木儿与柴宁宇的婚事,心如刀绞,闯进藏月居,只想再见一面柴宁宇,将配了的药给她,便从此陌路天涯,相忘于江湖更好。谁知紧接着便听到了柴宁宇服毒自尽,帖木儿慌作一团,叫人去传御医。可是柴宁宇服的是鹤顶红,旻蕴儿心知无药可解,便即刻央求帖木儿将柴宁宇封进冰中,倒是和李月影正想到了一起,随即叫猎鹰给李月影送去信,她也不知道李月影会不会救柴宁宇。猎鹰一日一夜便返回来了,李月影随后也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到了临安。随还是初春,但是南方天热,冰块熔化极快,帖木儿不得已,命人将柴宁宇移到了皇宫的冰窖中,将她全身用冰块掩埋起来,李月影赶来时,只见到惶急不已的旻蕴儿。旻蕴儿见到兼程赶来的李月影,感激难言,只是还不曾说什么,李月影便道:“先带我去见她。”
就在皇宫的冰窖中,李月影在一次见到了柴宁宇,掩在冰下的柴宁宇,面目有些模糊,身上那些不可一世,那些跋扈似已是过眼云烟了。李月影轻轻问道:“知道她服的什么毒吗?“帖木儿答道:“是鹤顶红。”
李月影叹道:“这天下也只有我能救她了。”
李家世传的胡笳十八拍,内力逆行时,可将别人体内的毒吸出来,再一点点化解,李月影曾用这方法救过嫣然,如今也只有用这法子救柴宁宇了。不过她要救,也只能慢慢来,她这方法就是等于将别人中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对李月影自己损伤极大,所以每次运功吸过去一点然后自己运功化解,反复如此,才能将柴宁宇体内的毒化解干净。足足半月以后,柴宁宇的脉搏才开始渐渐平稳起来,然而她的人却依旧毫无声息。帖木儿这半月来也一直守在藏月居中,婚礼也不再提了,终日忧心不已。得闻李月影说都已化解,再看柴宁宇人却毫无起色,不经叹息连连,懊悔不已。李月影看他搓手长叹,说道:“她这种人,想到自尽,也是被你逼的,此时懊悔又有何用。”
帖木儿叹道:“我以为这样打算最合适不过,她武功尽失,又心高气傲,落在外面,只怕落魄一身。”
李月影却道:“她本属于海阔天空,你却非要将她关入笼中,比之落魄潦倒,她更不能接受一个傀儡一样的自己。”
帖木儿听着这些,默然无语,李月影缓缓说道:“我去看看她,她现在毒已解了,还在昏迷中,只怕是她不想醒来吧?女人在这世上,若要做个真真的自己,若要做出点成就,不但要与天争,与命争,还要与自己争,与天下悠悠众口争,其路之险,其路之难,非身在其中而不能知。”
李月影说着,缓缓转身而去,淡淡的话语却犹在帖木儿耳边。柴宁宇躺在床上,依旧安静,李月影走到她床边,看着此时脸色腊黄,满头乌发揉结一片,没有一丝生气柴宁宇,滋味难言,所有爱恨情仇已是过眼云烟,现在只剩的不过是一个与当初的李月影一样身在大网中无力自拨的女人。李月影伸手按在她的脉门上,脉息平稳,李月影轻轻叹道:“柴宁宇,你可知旻蕴儿并未死,她还活着,现在就在这里,你若睁开眼,便能见到她。”
柴宁宇依旧静静躺着,李月影不禁道:“柴宁宇啊柴宁宇,你若是这样便死了,可叫旻蕴儿如何才好?”
柴宁宇依旧静静的,李月影按着她的手腕的手指却感觉她脉息一阵阵有力起来。柴宁宇终于清醒过来,是在数日后,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李月影。她看着李月影,不曾开眼,眼中已是充满了失落,李月影轻笑道:“你失落什么?是因为不想见到我么?”
柴宁宇勉强开声,鼓足气力才发出声来,一字一顿说道:“我似乎听到蕴儿再叫我。”
李月影颌首而笑,道:“她在,现在就在这藏月居中,但她不敢贸然被你看见。”
柴宁宇不禁激动起来,说道:“难道是真的?难道她真的还活着?”
李月影点头道:“只是不能说话了,面容也变了,你若要见她,要想想好才行。”
柴宁宇拼命挣扎起身,说道:“我现在就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