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一队手执火把的衙差押着两辆囚车气势汹汹地呼啸而过,百姓们对着囚车指指点点,唏嘘不已。
一双阴鸷的眼眸透过窗纸上戳出的孔洞看着外面的街道,眼神恍如无底深渊。
待衙差们走远,他也收回了目光,闭上眼,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冻结。
忽然,起风了。
云随风动,厚厚的黑云将黄昏的天空点缀得阴沉晦暗。
天色渐暗,夜空漆黑如墨,不见一点星辰。
“六爷,”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屋子里,恭敬地对着椅子上的蓝衣男子行叉手礼,“黄掌柜他们暂时也被关入府衙地牢了,他们没有招出爷您的下落。”
“让人继续盯着。”
六爷睁开了眼,眼眸冰寒,声音沉哑,神情间难掩疲惫之色。
这几天,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大前日,他借着暗道从程氏医馆逃了出来,之后就去了另一个据点,但是官差在城内展开大搜查,他也只能躲躲藏藏地换了好几处据点。
不过短短三天,他们越国在丹阳城内的大部分据点都陆续地被官府查封,连带潜伏在据点的探子也被拿下大半。
可以说,十年的心血几乎毁于一旦。
六爷又闭了闭眼,心口一阵阵绞痛,终于体会了何为心如刀割!
丹阳城距离京城不过四百里,扼守海路和南北大运河,有河海运输之便,堪称京师的门户,丹阳城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是。”
中年男子恭敬地应声,停顿了一下,慎重地又道,“六爷,我们这边可用的人手还有十二人,属下仔细调查过了,他们都没有问题。”
他可以肯定,向官府泄密的不是他们越人。
“……”
六爷半眯起眼眸,透出几分冷峻。
丹阳城的官差们已经搜查了整整三天,捣毁他们越人那么多布置,却至今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可见他们是有目的地在针对什么。
答案昭然若揭,他们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这一次,他千里迢迢地自越国北上,是奉圣人之命与景国的康王商谈结盟的细节。
唯有康王知道他来了丹阳城。
康王这是想拿他当作投名状,献给楚翊,或者说献给明德帝!
康王真是好深的心计,表面上,他与明德帝水火不容,但实际并非如此,这对兄弟只是故意在做戏,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们越国上钩?!
把他们越国当猴耍呢。
他上当了!!
六爷心里恨恨,一拳重重地捶打在窗框上,捶得自己的手都痛得发麻。
这一次,他好不容易才从夏侯卿的手里抢了这个差事,还在圣人跟前立下了军令状。
若是他没办好这差事,夏侯卿肯定会落井下石,而且,连西南兵权也会落夏侯卿之手,让对方如虎添翼。
他决不能容许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六爷的眸底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其中有怒火、有不甘,更有蓬勃的野心,翻腾不息。
少顷,他按捺住激烈的情绪,语气平静地问道:“火油呢?”
“火油已经准备好了。”
中年男子将上半身伏低了一点,表情肃然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