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家不是那种亲亲抱抱的家庭氛围,今天的交流已嫌肉麻,两人都没有继续往下说——道歉是没有必要的,也超越了曲妈妈的心理底线,有些事双方明白就好,不必明说,这是中式家庭特有的含蓄。
挂了电话,曲琮闭上眼把头靠在墙上,缓了一会才恢复过来,她没有天真到以为家庭问题全部解决,温暖的家成为她永远的后盾。曲琮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和解,依旧让她很意外,看起来,人生未必只有黑天鹅事件,偶尔也会有一些仿佛中彩票一般从天而降的惊喜。
但这也是她不断努力才得来的,她很快警醒——如果她完全听从母亲安排,大概现在已经坐在家里和喻家人谈三金了,如果到了结婚以后,纪荭慢慢操纵了喻星远,到那时候,她们小家庭又该如何?又将如何?
此时的懈怠,到将来就全化为绝望——只能指望命运的侥幸,是一种很绝望的体验。曲琮还不愿承认自己的渺小,她的斗志重新坚挺起来——本来还以为和母亲通话是一场硬仗,没想到反而给她充了点电,她可以去和元黛讲讲喻星远的事了。
应该少不得要被揶揄几句吧,她算是坍台了,之前还在暗中同情元黛,男友背着她搞事情,元黛一点也不知情,结果她这里更丢人,李铮起码还有搞事情的能力和勇气,喻星远连实情都不知道,只听说一句暗示就吓得跳走了,这样的男人岂不是一辈子都只能指望命运的侥幸。
不过,元黛是怎么知道喻星远那边的事情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小看老板了?情绪总是在走极端,之前过分崇拜,之后看到了元黛的弱点,又开始过分轻视,实际上人性谁没有弱点,大概纪荭也是有弱点的,只是曲琮还没有掌握。她还远远没有摸透这个顶头上司,这三个女王时不时依旧给她高深莫测的感觉。
由于喻星远的事,今早曲琮在家办公,她准备干完手里的活就启程去办公室,但这个早上注定繁忙,曲琮还在订正文档呢,林天宇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曲,数据跑出来了。”
他的声音细细小小的,“确实是真的,分子通道有问题,可能会结合另一个重要受体……算了,说那么多你也听不懂,总之,药的确有问题,但是我不明白。”
林天宇只知道格乐素可能有问题,上市后被发现,因为巨额销售量,公司可能想要极力掩盖这个事实,并不知道更深一层的内情,所以此时很困惑,“但我不明白……这个问题他们在做基础研究甚至是二期临床的时候就该发现才对啊,我想想,那时候关于沙坦类药物的应用已经很成熟了,一些共识已经……”
他还在絮絮叨叨,蹦着曲琮根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但曲琮无法用全副心思来应对,就是这么巧,纪荭也在同时给她发信息。
【你在打电话吗?接不通。】
“你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格乐素从最开始就是骗局,而且格兰德完全知情……”
【打完电话联系我】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小曲,我没法相信这是真的……”
纪荭在林天宇的絮叨间隙道出所有小虾米最害怕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第80章茶叙
“荭姐,你找我?”
纪荭召见,事可大可小,曲琮和元黛打了个招呼,直接从家里去了格兰德办公室,秘书依旧热情,给她倒杯鲜奶咖啡,曲琮细查纪荭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信息,想想也是,跑了个喻星远纪荭没必要慌张,更有可能她没打算今天就摊牌,只是叫曲琮来服侍她一会儿,顺便探探口风。
“是啊,元黛又出差去了,现在她越来越不牢靠,”
纪荭有些漫不经心地抱怨,“你来做一下进度汇报吧,还有点东西是元黛叫我在美国买的,你带回去给她。”
就知道是来听进度的,曲琮心里有数,格兰德手里的案子太多了,收购这种事一般不喜欢在法务环节耽搁太久,追求迅速响应,每个项目组都在催,而纪荭则要把总体进度把握在手心。这种事一般都是元黛来做,也是大律师工作的主要内容,规划统筹,催员工干活,终审把关,如果出了疏漏也由他们背锅。
以曲琮的职位,按常理她不可能知道同事的进度,但机会就是这样突然且不讲道理,如果她能答得上来,那就说明她不但野心勃勃,而且准备得周全,大客户自然会多给机会,尤其纪荭之前可还暗示过由她来取代元黛,有了这样的胡萝卜在前,她要不拼命去做功课才不合理。她回答得很快而且很周全,“目前我们手里一共有两个在推进的A级项目,6个阶段不同的B级项目,在上次汇报之后我们一共生产了9000个左右的计费工时,出了300多份正式文书,律所内部流通的备忘录就不记录在内了……”
计费工时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生产的,每个计费工时律师都要登记自己的工作内容,只有在项目上产出才能算工时,律师一年能产出2000个计费工时就是用命在做了,从华锦的人数计算,9000多个计费工时说明她们组都在严重加班,一天至少工作12小时,曲琮喜欢用数字说话,告诉客户律所的确有在做事,这样也能缓解客户的猜疑态度,有时一些项目的确泥泞难行,前置功课没有做完很难出具意见书,尤其是收购项目,双方素不相识,一份合同可能会带来数以千万计的经济损失,律所要有专业性,能抵抗住业务部门的催促,把该看的都看完再写文书。
纪荭默不作声地听她的汇报,时不时翻翻手里的文件,她点头说,“差不多,肯定有人在催,但没有我的话不要理他们。”
这又牵涉到业务和法务的权力博弈,以纪荭的性格,和法务有关的一切她肯定需求最高话语权,但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外部律师当然尽可能不得罪客户的任何一个高层。曲琮笑着说,“我会转告元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