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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頁(第1页)

藍焉半晌沒出聲,自以為隱蔽地揩揩眼角,半真半假地抱怨:「她幹嘛搞這麼肉麻啊。」

被倪諍拍拍大腿:「想哭就哭。」

想反駁沒哭,又覺得林星欣似乎說得對,離幸福越來越近,有喜歡的人在身邊,流淚不用掩飾,也不用找藉口。如此想著便不由得彎起嘴角,手去覆上倪諍的:「據說接到捧花的人也會很快步入婚姻殿堂哦。」

倪諍看他:「好。」

「什麼啊,好什麼好?」

「你是不是也想辦婚禮?」倪諍問,「你之前不是說,也有兩個男人來找你做婚禮策劃的嗎?你要是想,我們也辦。」

藍焉連忙搖頭:「不了吧。」

他暗自想,倪諍現在簡直是什麼都由著自己,一種準備拿餘下的全部人生來彌補自己的感覺,生怕他不高興、不滿足。

簡直要被寵壞了。

「真的不想?」

「真不想。」他趁周圍亂鬨鬨的,飛快地親了口倪諍,「我們早就辦過了啊。」

倪諍蹙起眉,思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有些想樂,攥住藍焉的手:「你說我們倆的司儀還記得這事嗎?」

藍焉也樂:「回去問問小謹,她還記不記得曾經拿裙子當紅蓋頭玩過家家的事。」

晚宴結束得有些晚,藍焉他們還得負責拆場,等到徹底忙完,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

藍焉跟阿薩打了聲招呼,說要去倪諍家裡,又被念叨了幾句重色輕友。他在一樓大堂等倪諍,迎面撞上剛準備離開的趙秋池和沈寺。

沈寺明顯已經消了氣,只是心裡還殘存一絲彆扭,不好意思開口,扭過頭去。趙秋池咬著煙,對他笑了笑:「準備下班了啊?」

藍焉點頭:「剛忙完。」

「阿諍呢?」

「還在上面,我在等他。」

「確實沒想到,你們又湊一塊兒去了。」趙秋池拍拍他肩,「很有毅力啊。」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藍焉,讓藍焉想起當年在野水人民醫院見的第一面,因此這目光不僅不冒犯反叫人覺得親切,他也忍不住笑:「那你和郴哥也挺有毅力啊,我聽倪諍說了,你倆還住一起呢。」

趙秋池挑挑眉,笑著罵了句:「臭小子。」

沈寺本質話癆,終於還是找著個機會插話:「趙哥都告訴我了,你們當時就已經好上了……」他說著又懊惱地摸摸腦袋,「到底是怎麼好的啊?我怎麼一點都沒察覺?」

趙秋池毫不客氣道:「那是你笨。」

藍焉看著沈寺頂嘴,兩人推推搡搡,恍惚中覺得那捲磁帶似乎又在播放,每一幀畫面、每一聲響動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就在眼前。

心臟是盛放記憶和愛意最好的容器。

他說:「其實是因為槍好上的。」

「槍?」

趙秋池和沈寺同時開口問,又對視了一眼,眼裡皆是迷惑不解。

藍焉沒打算和他們解釋,語調輕快:「丘比特手裡拿的大概不是箭,而是一把威力十足的槍,在我和他的身體裡烙下隱形的洞,所以我們才這麼艱難吧。」

相愛艱難,分離艱難,重逢艱難,再度相愛又是艱難。

沈寺被他這隨口瞎編的話逗樂:「我當是什麼槍呢?要是篡改西方神話犯法,你該被抓起來了藍焉。」

藍焉也笑:「時代在進步,神話設定也該跟著改一改了!」

不管是箭是槍,都穿透兩個相愛的人的心房。多疼啊,很早就覺得奇怪,愛果然是由疼痛構成的吧?

也因為疼,才無法遺忘。

回家的路上,夜色濃重,倪諍握著方向盤準備談談搬到一起住的事。幾次三番的躊躇後,他正欲開口,藍焉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

電話那頭的內容顯然不是什麼好事。倪諍用餘光瞥向身邊的人,藍焉的呼吸變得急促。

「我爸。」他的手脫力垂下,「他叫我快點去人民醫院。」

第59章也是天堂

倪諍有時覺得能預見自己的死亡。

十幾歲的時候夢見大片火燒雲,鮮紅得觸目驚心,自己是只失去依靠的鳥,有氣無力撲棱著翅膀,好像隨時都要墜進火海去。夢裡毫無求生欲望,反覺得越過雲層便是唾手可得的安寧。

再後來,夢境裡頻頻出現某個人,連聲質問著什麼,聲音像從水裡傳來的,包了層膜,字字模糊。心急想要聽清,那個人卻離自己越來越遠,伸長了手也再抓不到,最後竟聽得砰一聲槍響,醒來只余後背一片冰涼,原是不知何時出了滿身冷汗。

那時候覺得這輩子能困住或殺死自己的好像只有這兩樣東西。回憶難逃,想念的人全都再也見不到。時刻似在咫尺的人卻觸碰不了,無論是爸爸媽媽,還是那個飛走的人,到底是殘存的執念,因此朦朧身影一觸便沙一樣散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年齡再長,有時候會想想人到底怎麼生活——大部分時間什麼也不想。只想自己是顆微小粒子,失去重心,懸浮,懸浮。小部分時間想到這個問題,觀察有限的社交圈,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完事兒了就打心眼裡覺得沒意思。

能怎麼樣。不能自戳雙目,也不好自我了斷。

對抗無解與虛無,自己不是哲人,做不到積極發掘熱愛生活的動力,也不至於整日傷春悲秋到茶飯不思,好像只是在這樣過著,不問意義,不數時間,留下一點運轉正常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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