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折腾到半夜,蓟衡之才收整残军,在桑乾城外的三十里处安营扎寨,一时不敢歇下,唯恐鲜卑军后事无穷,等到雁门守军出两万前来接应,蓟衡之这才略放了心,暂且休息。
疲奔一日一夜,满军上下困顿不堪,因而一觉睡得极为深沉。到了清晨正是全军上下人事不省的时候,鲜卑军却已在裹蹄衔佩的战马引领下悄然杀透营中。哀嚎嘶喊骤然发生在耳边,睡眼朦胧的并州军还未来得及体会利剑锁喉的疼痛,便已一命呜呼。并州将士于此四万人众,几乎被鲜卑军杀得一个不留。蓟衡之从梦中惊醒,在亲卫及时的背负下逃出人间炼狱,欲回雁门,然遥望关门内外烽烟飘摇,高悬城墙上金色飞鹰旗帜已令朝阳失色。蓟衡之长叹顿足,自觉愧对北帝与苻景略,想要拔剑自刎,长剑却被亲卫夺下。
亲卫劝道:“将军生死事小,并州战事事大,雁门已失,并州却不容再失。将军要想想并州的百姓,他们还在并州等您回去。”
蓟衡之掩面无声,长久,方折剑插入土中,咬牙道:“不雪此辱誓不为人!”
领着残军数百,勒马向南,往寿阳逃去。
这一战的演变虽如最初的预算,但其中有些细节的顺利推进让商之也觉得意外,不需细想,便知伐柯身旁另有谋士。在伐柯来雁门见他时,二人行走在城墙上,望着塞外壮阔无垠的天地,商之状似无意地问:“贺兰族老病况如何?”
“这……”
伐柯还有迟疑。
商之望他一眼,道:“他整日在你身边,难道你还不知道?”
“主公——”
伐柯一惊,忙跪地禀道,“主公虽不让贺兰族老再插手军事,但此次桑乾之围若非贺兰族老在,我可能早守不住城池了。还望主公看在他此战有功,勿加怪罪。”
“我没有要怪罪他,”
商之轻叹了一声,未再多说,只将随身携带的药瓶交给伐柯,“我本打算让离歌送去云中的,现在还是劳你带给柬叔。”
“是,”
伐柯伸手接过,“谢主公。”
商之又道:“经此一战北方已定,让他不必再多操心了。”
伐柯点头,站起身,看一眼商之的面色,小心翼翼问道:“贺兰族老的身体已日虚一日,我怕……”
后面的话终难说尽,顿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主公不去看看他么?”
“不去了,”
商之转过身,手抚城墙,缓缓道,“我与他再见之时,便是攻陷洛都之日。请他撑到那一天。”
“是。”
伐柯体会着他这句话下的余音,告辞退下。
商之又望了会北方,由雁门北去一日的路程便是云中,暮晚夕阳下勾勒的海市蜃楼似乎正是云中安平盛世的景象。他归心似箭,此刻却不能回。转身要下城楼时,却见离歌匆匆而来,递上一封密函:“主公,河东闻喜的飞鸽传书,似乎是裴氏来函。”
“裴氏?”
商之皱眉,拆开密函阅过,面色骤冷,凤眸中怒色充盈,令离歌不敢细望。
商之揉碎密函,问道:“风云骑现在何处?”
离歌道:“彦公子已将围攻上郡的并州军赶出济水以东,现下怕已在汾西。”
“飞鹰急送密函,让他速往河东,”
商之折身下楼,跨上烈焰骑,看着面色茫然的离歌,冷冷补充最后一句,“夭绍现在闻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半章内容比较多,地名也多,参考地图如下
本章桑乾解围战参考楚汉彭城之战。
我知道大多看言情的朋友不是很喜欢看战争权谋之类的,事实上女性写手一般在这两方面的描写都是弱项,我也一样。但是《苍壁书》既然架空在大历史时代,我再勉强再没底,也要尽量把这个故事的波澜壮阔给烘托出来,这样故事才有立足的根基。或许写得不够精彩,但是我一直在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