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微雨醉初醒。远书珍重何曾达,旧事凄凉不可听……他怅然地想起这首老诗,怅然地饮罢手中清酒。眼前一个细小的身影在那株相思树下跑来跑去,将满地的红豆一把一把地拾起,装进一个红色的小荷包里。&ldo;爹爹,给我穿一串,好不好?&rdo;子悦奶声奶气地奔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将一把红豆倒进他的手心里。不知不觉中,她已会说话,虽然着急起来,也是叽里咕噜,缠夹不清。他叹了一口气,道:&ldo;好。&rdo;说罢,寻来针线,一颗一颗地穿起来。那小小的身子倚在他的腿边,手一直拉着他的胳臂。他感到她身上蒸发着热气,衣裳已然汗湿了一片。唉,她总算长出了一头与荷衣一样又粗又长的黑发。如今,也是一团海藻一般地卷在脑后。看来看去,这好像是子悦与母亲唯一的相似之处。他苦笑。&ldo;不要乱跑,不要到水边去,听见了么?&rdo;他摸了摸她的头,感到她的脚趾又在乱动。她真的是一刻也停不下来的。这一点,也与荷衣完全一样。&ldo;唔,爹爹,我就爬一会儿树……&rdo;&ldo;找棵矮的爬,不然掉下来,爹爹抓不住你。&rdo;他故意板起了脸。&ldo;好。&rdo;说完话就跑了。他将红豆穿好,拿出剪刀,喀嚓两下将首饰匣里的一串珍珠项链的搭扣剪下来,系在那串红豆的两头。穿得匆忙,指头给针扎出了血。一抬头,刺眼的阳光令他一阵晕眩。&ldo;子悦。&rdo;他四处看了一圈,不见她的人影,不禁叫了一声。&ldo;在这里!&rdo;她的声音从糙丛的后面冒出来。她奔过来,脸通红的,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很怪。他把那串红豆给她戴起来。&ldo;我……我给马蜂蜇了……&rdo;她原本强忍着痛,终于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用说,他已经看见了。她的额头上已鼓出了一个大包。&ldo;我来看看。&rdo;他有些心疼地抱起她,放在自己膝上,转动轮椅,回到药房里给她涂上一点药。她不停地哭着,一边哭,一边用他的袖子擦眼泪。&ldo;好了,以后再别往那片糙里去了。&rdo;他安慰道。&ldo;好痛呀……呜呜……又痛又痒!&rdo;子悦开始放开嗓子大哭了。她看上去可怜兮兮,半只眼睛都肿了起来。他只好又给她涂了一圈药,哄了她半天,才渐渐地蜷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记不起来这是她第几次被马蜂蜇了。总之,她好像过不了几天就要受一次伤,每次都哭得声嘶力竭。好了之后,她立即又去干别的危险事情。两岁的孩子就管不住了,他在心里叹了一声。实际上,两岁的孩子对他而言已然很沉重,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子悦平稳地放到c黄上。余下的时间,他改了一个时辰的医案,凤嫂过来将子悦抱走。院子顿时又清静了下来。吃罢午饭,他来到湖心亭上,举目遥望湖中的景色。那一团明澈的大湖原是被两座大山夹在当中的,不知为什么,近来他时时只看见左边的那一座。右边,是一片空旷苍茫,飘渺无际的水色。千年一瞬,亘古以来就存在着的山脉竟也可以片时间从他的眼际消失。&ldo;荷衣,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rdo;他喃喃地道。面前,那个淡紫色的身影又出现了。&ldo;你就是想得太多了。&rdo;她笑,手里端着一杯茶。他微笑着看着她,那人影笑着笑着,忽然浮动起来。他猛然惊醒,飞快地逃出了那个小亭。匆忙赶去时,诊室里的大夫们都到齐了。陈策伤愈之后,仍然主管谷外的医务。慕容无风时常会留在蔡宣的诊室里,一来他的诊室重病最多,二来他气力不济,又不肯麻烦别人,蔡宣的院子离他最近。他洗了手,一声令下,三个人开始察看病人的伤势。将病人的身子颠来倒去地看了一阵,王、蔡二人分别说了脉象,大家讨论了一番,王紫荆遂道:&ldo;这是伤湿之症,失汗过多,四肢不用。我试过人参养气汤,不怎么见效。&rdo;蔡宣道:&ldo;《内经》云:&lso;热淫所胜,治以甘寒,以酸收之。&rso;我以为当归辛温,橘皮苦辛,白芍药微寒,这三样可用,益脾健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