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怎么就小气了?”
昭明听见姬稷喉咙里又咕出一声。
昭明问:“赵姬觉得殿下小气?”
姬稷嗯一声。
昭明纳闷,赵姬不像是嫌贫爱富的那种人,与殿下往来这么久,从未向殿下讨要过任何东西。
好端端地,怎会突然嫌殿下小气?
姬稷:“她说孤连粮食都舍不得给,差点饿死她。”
昭明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嫌扮成女子的殿下小气,而是埋汰身为云泽台主人的殿下。
昭明小声为赵枝枝说句公道话:“殿下确实没往云泽台送过粮食。”
姬稷也知道自己没送过,但是他想不起来自己不送的理由了:“孤为何不给粮食,你还记得吗?”
昭明自然记得,姬稷吩咐过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当时他们要给王上送女,王上不想要,但又不能拒绝各家公卿的好意,所以示意众人将人往殿下这里送。可殿下也不想要,嫌他们自作主张,正好云泽台殿下也不想住,所以将人丢进云泽台后,就再没管过了。”
昭明轻声:“殿下说,要让她们自生自灭,饿死几个,兴许城中那些送女的人家就会知难而退。”
姬稷彻底记起来了。
他确实是那样想的。
他与王父初来乍到,怎能沉沦女色。那些送进云泽台的女人,他一个都不想养,浪费粮食,与其养她们,不如养将士。
姬稷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可如今嘛。姬稷眼底沉了沉,赵姬说起他不给粮食时的神情,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小气寒酸的人。堂堂帝太子,怎能被人视作不近人情的吝啬鬼?
他得让她知道,天下最大方的人就是他了。
“昭明,传孤的命令,让家令准备一千担黍与麦,一千匹布,凡是去年一年云泽台该有的吃食与用度,全都补齐了送过去,只要是云泽台中人,见者皆有份。”
姬稷语气淡淡的,“再从王父给孤的私库中,取一套青铜器皿和一套白玉食皿送到赵姬那边去,别人不用给,只她一份即可。”
东西赐入云泽台,云泽台众人感恩戴德三跪九叩。
美人甲感动得泪眼汪汪:“殿下果然惦记着咱们,去年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所以才会忍痛不管咱们。”
美人乙激动地捧住心口:“殿下还没回来,就已赏了粮食和布匹,等他归来,不知还要赏多少东西。”
美人丙痴痴笑着:“我们跟着殿下,以后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赵枝枝悄悄问旁边的阿元和金子:“我们也有吗?”
“每个人都有。”
阿元指了指从宫里分派来的寺人:“他们会将赏赐的份例送到各人居室,我们一回去就能看到赏给我们的粮食和布匹了。”
赵枝枝一听,恨不得立马飞回去清点赏赐的东西,趁众人不注意,拉着阿元和金子离开谢恩的队伍。
一路小跑回去,入了屋,果然看到满院子的粮食和堆积成山的布匹。
赵枝枝高兴得合不拢嘴,恨不得躺上去滚一滚。
她小时候挨过饿,被挑出来在阿姐身边陪侍才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在她快要忘记挨饿的滋味时,她又被送进云泽台过起变卖衣服饰养活三个人的日子。
如今,再没有比堆成山的粮食更让她开心了。
吃饱穿暖,生活不愁。
阿元在屋里呼喊:“贵女快来看!”
赵枝枝跑进去,屋里整齐摆着两套器皿食皿,一套青铜打造,一套白玉制成。
青铜与白玉所制的器皿,皆是王室才能用的东西。公卿贵族未经赏赐,是不能随便用的,若是被人现,是僭越的大罪。
赵枝枝第一反应:“丢出去,快丢出去。”
负责此次赏赐的家令尚未走远,他带着几个寺人亲自送赵枝枝的那份,送完东西想着找个机会见见这位赵姬。毕竟是得了殿下特别赏赐的人,而且赏的还不是一般物件,是青铜白玉器皿。
这东西寻常人可用不得,是殿下平日起居饮食所用之物,其他美人就算想要备这个,没有殿下的恩准,她们也不能够。
殿下将青铜白玉器皿赏了赵姬,说明什么?说明以后殿下要时常与赵姬同吃同住!
他身为东宫家令,掌东宫刑罚饮食仓储奴仆等事,以后理云泽台各项日常杂事,怎能不提前见见这位能与殿下同吃同住的赵姬?说不定,以后殿下的喜好,还会按这位赵姬的喜好来。
家令刚一折返,就看到赵枝枝要将东西丢掉,吓得立马出声:“贵女且慢!东西丢不得!”
赵枝枝见到陌生男子,下意识往阿元身后躲。
阿元张开手臂将赵枝枝挡好,一个眼神示意金子去拿刀。
家令一看这杀气腾腾的阵仗,便知是误会了,立刻赔罪:“吾乃东宫家令。”
阿元仍不放心:“你往后站,退到十步远的地方再和我们贵女说话。”
家令退后站定,余光打量阿元身后站着的赵枝枝,不敢正视,匆匆一瞥,心中震撼。
瓷白如玉的娇娇美人,螓蛾眉,清眸流盼,纤腰皓腕,穿着极为普通的家常深衣,却如云端仙子般遗世而独立,此等出尘脱俗的般般风流之态,天下少有。
他自问见过无数美人,无一人能与眼前的赵姬相比。